第二卷 南洋北洋 第十三章 長崎(第2/5頁)

鄧世昌咬著牙齒,臉色還是通紅。右手用力的指著東方海面:“怕咱們惹事,就多修造幾個船塢出來!不要讓咱們還得去長崎保養,兵船虛實,倭人盡知。去了還要裝孫子!不是擺明了告訴倭人咱們怕他?”

他又回頭看著西面海上,臉色由通紅變得鐵青:“倭人一日日在造船添炮。每去一次,都可以看出他們強硬一分。北洋水師逼在門口,兵船所及,可以控扼倭人要害。定鎮兩船,更是倭人眼中之刺。這遲早必有一戰!我們卻兵船一日日老朽,炮力一日日衰微。更別說連彈藥都湊不齊全,當道諸公,當真不知道他們怎麽想的!”

就憑自己這做派,都已經被稱為狂生二百五了。再看看鄧世昌這口無禁忌的樣子。自己當真算收斂啦……

徐一凡不無委屈的暗自琢磨。可是有一點還是讓他心中一動。北洋水師上下,至少中堅階層,看來已經明確的認識到了,因為地緣政治的因素,日本艦隊將是北洋水師的第一假想敵了。

看來在這點上面,大有文章可做……

他淡淡的憑欄遠眺,一副不在意鄧世昌的激烈言辭的模樣。在他怒火稍息之後。才突然轉頭,漫不經心的問道:“鄧大人,你看兄弟這次去南洋,可以籌多少款項?”

鄧世昌正在滿腔義憤,卻聽到這毫不相幹的言辭一轉,當下就是一怔。半晌才道:“徐大人,還是叫我正卿就是。您是欽差委員,我當不起這稱呼。大人此去南洋……聽說以前也有不少委員去開捐,傳來的消息,不過十萬之數上下。這個……”

果然不愧是鄧世昌啊,心直口快到了魯莽的程度。這福建漢子,卻是北地男兒的性格。連場面話兒都不大會說。看來是太沉迷於他的軍艦,而忘記了人情事故了。丁汝昌能保全他到這個地步,當真也是不容易。

徐一凡心思轉動,臉上卻是胸有成竹的微笑:“那正卿兄也盡管叫我傳清就是……此去南洋,兄弟敢向正卿兄誇這個一個口,沒有數百萬之數,我將不返津門!今後還將源源接濟,成為我練新軍的可靠餉源!”

此語一出,換來的果然是鄧世昌不以為然的神色。不過他這次算是進步了,總算沒說出什麽煞風景的話。只是一笑,將手中揉成一團的抄報紙扔向遠處。

海風一吹,那份抄報紙不知道就被卷去何處了。

“正卿兄,可是不信?那請拭目以待吧……我與正卿兄約,如果我真能籌到如此款項,將必為水師添船添炮,不做門戶井然之見!”

徐一凡傲然的放出了話兒,站在那裏,當真有點凜然四顧的神色。

“定鎮已老,北洋水師各兵船上克虜伯、阿姆斯特朗諸炮位也早已是昨日黃花。射速慢,彈藥舊。各艦鍋爐多不能升足氣壓。水線鐵甲銹蝕薄弱……而朝廷又是已下明文,從光緒十七年起就明令停購船炮……徐某胸中正有一番強國整軍絕大文章。北洋水師,正是我朝海上武力中堅,將來如何,就請正卿兄觀之!”

對自傲自信的人來說,能打動他的,無非是比他更傲更自信。種下種子,總有一天也會開花結果。

鄧世昌當然還是不信徐一凡的話兒,以李中堂之能,也不過是勉強維系住北洋水師不散架。說實在的,他也早就有點盡人事,聽天命的念頭。所以才加倍的不合群。

對徐一凡這個名聲不見得很好的道台,鄧世昌倒是另眼看待。第一是他的確讀過徐一凡的書,相當佩服他的知識廣博,見識超卓。他的新式做派,也讓很多對死氣沉沉的現今局面絕望的人們一下覺得耳目一新。

還有一點讓他瞧得起徐一凡的是,這家夥象老水手一樣絕不暈船!

可是這話兒,也放得太大了不是。北洋的大局面下,他現在的實力地位,不比自己一個小管帶強到哪兒去。

兩人各懷心思只是一笑。鄧世昌拱拱手:“如果真有那日,鄧某自然會為傳清兄搖旗呐喊。”

徐一凡也只是笑著拱手:“多謝。”

鄧世昌轉過臉去:“再過兩天,就要到日本啦。”

※※※

日本長崎港外。

這座港口城市,位於日本列島面向中國的最西端。一向是日本和東亞大陸交流往來的核心。

幾百個小島在長崎港外星羅棋布,在各島中間,形成了一個個優良的避風錨泊地。依著丘陵地帶,一座座日本傳統建築密密麻麻的排列著。在港口一帶,卻是一副新興工業國家的新舊雜錯的模樣。洋式建築點綴其中。港口的新舊吊車排列得密密麻麻。頭上勒著白布帶子,冬天還穿著短褲,矮小的日本碼頭工人,正在穿梭往來的搬運著小件的貨物。

港口碼頭上面,到處都是貨物棧房,海面上到處停泊著各國的輪船。什麽樣式的都有。桅盤高聳的英國遠東艦隊的兵船,來自美國的跨洋舊式快速帆船,日本自己的高首樓漁船,一聲聲汽笛鳴動著,嗚嗚的響作一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