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卷 南洋北洋 第二十九章 最長的一天(中)(第2/5頁)

楊士驤在一旁跌足:“譚大膽還不是徐一凡從湖南禮聘出來的!他那個衙門的底細,我都知道。唐少川出錢,在租界辦了這麽一個報館,譚大膽是在野清流之望,國朝二百年未有的公車上書的挑頭人,這是多大聲望?那活寶在爪哇差使辦不下來了,就指使譚大膽發這個消息,好帶著大家一塊兒倒黴……二百五就是二百五,他不知道,這一下兒,把南洋北洋,甚至總理衙門都得罪了?”

李鴻章只是一笑,張佩綸也笑:“蓮房,你這就見得不是了。現在朝廷對內擔心,是咱們這南洋北洋尾大不掉,當初京華禁衛軍風波,就是慮的這個。對外,滿洲親貴,誰不是厭惡洋人?可又只能巴結洋人。徐一凡的消息經這譚大膽生花妙筆一點綴,盛兵入泗水,涕淚撫華社,對洋人寸步不讓。上面兒指不定就是一邊兒擔心一邊兒覺得這野撒得爽快。天下清流,也莫不是如此看!”

他豎起兩根手指頭,娓娓道來:“徐一凡崛起於京華,所著歐遊心影錄已經是天下士子案頭各有一本。現下無論如何,他這大水還漫不過咱們南洋北洋去,朝廷只願意看著多一個分化平衡咱們勢力的人出現!要和中堂這麽根基深厚的人爭鬥,必須要負天下之望!譚嗣同這麽替他鼓吹,這海外傳奇般的經歷。正是讓他聲望鵲起的開端!那些清流們,怕是看著了這一點,就在這幾天,這折子替徐一凡叫好,說咱們南北洋顓愚的,就要流水一般朝上遞!雖然他位不過是個道台,回國之後,恐怕還要升!用來牽制咱們!”

這一席話兒,滿室的人都聽進去了。連楊士驤都沒了聲音,露出深思的神態。楊士驤和徐一凡交道打得是最多,看得最多的也是徐一凡瘋不瘋,傻不傻的那些樣子。長久這麽看下來,也真把他當作二百五了。而張佩綸卻是將徐一凡當作一個有著深謀遠慮的對手來分析!

張佩綸神色淡淡的,只是看著他的嶽父:“對內如此,只要清流一起哄,他聲望不高也不可得。對洋人強硬的主兒,向來是到處叫好兒的……過去我如此,現在他如此。對外,他可是也在收心哪……南洋富庶,我是久矣得知。但是僑社對我國朝,總是覺著遙遠,他這麽一番做派下來,怕不是要籌幾百萬銀餉回來!這禁衛軍,說不定他真能練起來!只要有了架子,就可以分南洋北洋的財權,而且是掛著禁衛軍名號。只要拉幾個旗人當幌子……中堂,南洋一行,我們都小瞧了。這家夥,國內國外都有布線,又敢輕身犯險,銳意親為。他……其志不小哇!”

滿室頓時肅然,李鴻章只是閉目靜靜的聽著。半晌才輕輕一搖頭:“一個小道台……沒兵沒勇,他真的能用那麽深的心思?”

聽著李鴻章的自語,張佩綸一笑不說話兒了。他身邊的吳永,這個時候早就聽傻。

李鴻章驀的張開眼睛,精光四射:“惹動洋人,我就不相信起了釁,他還能順順當當收尾!還不是得灰溜溜回來。咱們只要議議,咱們該如何應對,不要讓清流抓咱們太多小辮子。徐一凡將來歸國,我有辦法料理他……”

他眼神轉了過去,看著丁汝昌:“禹廷,你和蓮房過來,是不是來請罪的?為了致來兩條兵船的事兒?”

丁汝昌一個千又打了下來:“中堂,標下無能,約束不了手下。讓他們跟著徐道胡鬧。現在向中堂請罪。”

李鴻章一笑:“請什麽罪!我看兩條兵船在泗水留得好,出了事兒,就是徐一凡和鄧世昌胡鬧,萬一居然能鬧出點兒什麽名堂,風潮不起的回來。也是北洋水師的功勞……荷蘭那點兵船,咱們還是不懼……瞧著吧各位,最後朝廷還是得讓我出頭,給這個徐一凡擦屁股!我倒要瞧瞧,這二百五在這關頭,到底是軟還是硬!”

看著李鴻章傲然的神色,張佩綸只是輕輕的嘆了一口氣。

這風潮卷動起來,雖然起於青萍之末,可是最後,又會吹向何方?

大清時報,滿朝清流湧動,徐一凡在南洋……這中法戰爭以來死氣沉沉的局面,又將向何方變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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鄭和清真寺前,已經成了另一種戰場。

無數土著青年,從各處奔來,一股股的加入了戰團。正不知道有多少,他們從前到後,從左到右,將這數千人的隊伍死死圍住。大聲吹著口哨,喊著號子,劈頭蓋臉的將石塊砸過來。更強悍一些兒的就揮著巴冷刀撲過來,沒頭沒臉的到處亂砍。四下的店鋪,只要有華人的就有人過去沖砸,點火。到處都傳來慘叫的聲音。

這場暴亂突然而起,卻聲勢驚人!對於華人的富庶勤勞抱團早就嫉恨已久的這些土著暴徒,這時被組織得相當良好,肆無忌憚的在發泄他們的淫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