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卷 在朝鮮 第十六章 天地不仁,以萬物為芻狗(第2/4頁)

沒有任務的人,都在按照隊哨編制,整齊的在背風處等候,槍都抱在懷中暖著,保持隨時可用的狀態。軍官們守在隊伍前面,都擺出一副隨時候令的姿勢。整個紮營的地方,只聽見戰馬喘息的聲音,其他咳唾不聞。

偵察斥候將情報飛也似的送到了臨時搭建起來的中軍,也不過就是一個帳篷。帳篷內端坐兩人,一個矮胖,一個高大。高大的人一副軍人姿態,黑臉板得緊緊的,正是張旭州。而另外一個仿佛對這樣的氣氛不太適應,只是不住的輕咳嗽,胖臉有點凍得發青,還有點緊張的神色,不是袁世凱還能有誰?

一聲報告之後,看到滿身是雪的斥候進來,兩人眼睛都是一亮。張旭州微微向袁世凱示意一下:“李大人的軍令,此次任務以你為主,你先看吧,你拿決心,我來布置指揮。”

袁世凱也不客氣,將記錄得工整的記錄拿過來,看了一眼就先驚訝起來:“長進了啊?當初整天溜大炕,現在字兒居然會寫了?一筆不苟的,不容易!”

那斥候尷尬的一笑,一聲不敢吭。他原來是袁世凱的老手下,慶軍親兵隊的一個千總哨官。因為精壯服從,編禁衛軍的時候選了進去。現在也是一個正目,管著一個棚——不過按照新設禁衛軍參謀處的軍語改革,他那個棚該叫班了。

當各級目官(士官)的,按照那些德國洋教官設立的培訓課程,都需要全部輪訓一遍,除了基層的副目,這些正目還分成三個級別。每通過一級的軍事文化各方面的考核,就能多拿不少薪水!一級正目,拿的薪水可以快比上隊官了!這些基層老兵,為了這個也拼命的學習訓練,半點紀律也不敢違抗。除了軍棍打在身上真是疼以外,升一級是真能養家啊!營混子,在禁衛軍可是吃不開!

雖然是袁世凱的老部下,可張旭州那黑臉坐在那兒,他一句多話也不敢說,只是立正低聲回答:“是!”

袁世凱匆匆掃過那些記錄,詳細整齊。他也算帶過兵的人,一眼就看出好處。拿這個做決定真是再方便沒有了。更難得的是不過一個正目,居然就能做出這樣標準的記錄!

袁世凱一笑,將紙遞給張旭州:“張大人,打仗的事情,是你拿舵。我只是做決斷,現在這幫家夥離平壤不過還有二百多裏地,再進,就能接觸到咱們禁衛軍的勢力範圍了,到時候人多口雜,要打,只有現在,還有一個人都別讓他們跑了!”

張旭州板著臉接過,袁世凱隨口向自己老部下吩咐了一句:“凍得怪可憐的,叫其他斥候的弟兄也撤下來暖和一下……報信有功,瞧瞧你滿手的凍瘡!去支二十兩湯藥費大家分分……”

他老部下一臉尷尬,動也不敢動。張旭州頭也不擡,甕聲翁氣的道:“這不過是當禁衛軍的本分!我們後勤,也沒預備過賞號銀子,不想幹,兩條腿長自己身上,請便!咱們也不稀罕!”袁世凱神色一僵,隨即放松,轉頭笑道:“營務的事兒我不懂,自然是張大人為尊。下去吧,這裏用不著你了。”

那正目還是站得筆直,恍若未聞。張旭州只是低頭看著記錄,渾然不顧袁世凱滿臉的難堪,半晌之後,他才猛的站起來,瞧了那正目一眼。立正向他認真的回了一個軍禮:“解散!繼續就位,以待後命……幹得不錯,配得上咱們禁衛軍!”

那正目滿臉通紅,啪的回禮,直挺挺的就走了出去。張旭州看也不看袁世凱,走出帳篷就去下達命令,頓時傳令兵四下而去。不一會兒,就看見十多名滿身是雪的軍官,按著指揮刀就從四下集中過來,走到帳篷前就是一個個立正,大聲報道。張旭州答應一聲,這些軍官就魚貫而入。

袁世凱在帳篷裏面冷眼看著,這些軍官都是出奇的年輕,多是徐一凡親手從南洋挑選,親手帶到朝鮮,親手找最好的教官給他們培訓,親手對他們進行軍人養成教育,親手給他們裝備上最好的軍服,最好的裝具,最好的武器!那些純手工的上好小牛皮軍靴,柔軟結實,每雙都是十兩銀子起碼,三個淮軍士兵一個月的軍餉!就是偶有一個慶軍出身的軍官,也瞧也不瞧這個老長官一眼。

每個人都是躍躍欲試,一臉肅殺。這樣的嚴寒,沒有一個人顯出凍壞了樣子,軍姿還是一絲不苟。要知道不少南洋軍官,這輩子都沒見過雪,現在按著指揮刀,或者平胸行禮的手,凍瘡已經連成片,向外流著膿水!那一立正,軍靴馬刺交擊,營帳裏面就只剩下殺氣!

張旭州板著臉向袁世凱點頭示意,開口語調已經是冰冷:“我們這就布置軍務,袁大人,您要不要旁聽?”

袁世凱淡淡一笑:“這麽多大老爺們兒擠在一起,我不湊這個熱鬧了,裏面悶得慌,我透透氣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