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卷 在朝鮮 第十八章 到底為什麽(第3/4頁)

“咳,裏面還有一個道台!據說是李中堂……李鴻章的心腹,我瞧著,咱們大人這次是鐵心和北洋掰了!欺負人也太過界了,哪帶這樣兒的?看著吧,和北洋有官司打!”

嘴碎一些的是個慶軍出身的老兵,默默吃著飯的是華北招募來的新兵。他瞅了對方一眼:“當心軍棍!咱們的天職就是服從……扯那些做什麽?不關咱們的事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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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還不知道自己揀了一條命的盛軍士兵沖回谷道裏面,早等著他的兄弟們就是一陣低低的歡呼。谷道裏面一片狼籍,能夠得著的樹全部砍了下來,連楊士驤的馬車板子都給劈了,生火的痕跡一處又一處,都是用來取暖的。眼看著這點柴也快用光了,取暖也不敢了,只留著一點燒水燒飯填肚子要緊。

大雪將這谷道蓋得滿滿的,有些地方高出來一塊,還能看出蓋著的人馬痕跡,都是早死了的。十幾匹死馬已經拖了出來,割得幹幹凈凈。那些好命還活著的盛軍已然沒有了編制,各自解體,分成一小撥一小撥的各自聚居在一塊兒,互相如臨大敵一般的守衛著各自不多的食物和柴禾。

這已經是被圍困的第十天了。每個人仿佛都處在寒冰地獄當中,到處都是高一聲兒低一聲兒的咳嗽。那是些凍病的人,丟在一旁,也沒什麽人照料,有同鄉的在,偶爾還給塊幹糧,遞碗熱水。

那搶馬肉士兵所在的小團體,已經在架鍋燒雪水,大塊的馬肉丟進去,加上幹糧泡泡,就是上好的一餐。香味飄起來,人人瞧著眼熱,守著鍋的士兵們,手上已經抓著了武器,虎視眈眈的盯著周圍。

楊士驤和葉忠君倆人在一處,躲在一個樹根底下,披著掛著,能上身的東西全裹起來了,清鼻涕長流的看著人家開飯。

兩人的官位威權,在這個天寒地凍被困十天的時候兒,已經沒了什麽用場。葉忠君吞了一口口水,喃喃道:“那些人是我親兵,能分一點兒過來吧?”

今兒他祈禱靈驗了,等馬肉熟了。今兒分量不少,士兵們猶豫一下,還是給葉忠君送來一份。葉忠君眼睛都直了,身邊楊士驤直咽口水。葉副將猶豫一下,還是分了楊翰林一點兒。當時楊士驤那個感激模樣,簡直描畫不出。

兩人好一陣狼吞虎咽,幾個楊士驤的家人都餓脫形了,要望主子這兒湊。他們在包圍中境遇最慘,人人討厭,別說吃的,不挨打就算不錯了。這麽一過來,連楊士驤都一邊吃一邊踹他們,接著又給幾個士兵扔遠了。

東西下肚,兩人有了一點活氣。葉忠君長嘆一聲:“要不是那日紛亂,馬跑了大半,咱們現在多半還有吃的……只是燒的快沒了……楊大人,您說是徐一凡搞的鬼,他怎麽這麽大的膽子?為什麽不幹脆崩了咱們,一了百了,這活罪,到底要受到什麽時候兒?”

現在楊士驤和他是患難的交情,語氣也不在那麽高高在上:“葉大人,徐一凡在等整個北朝鮮亂起來!”

他呆呆的看著遠處,語調更是有氣無力:“……伏擊我們的人,說的是朝鮮話。就是要把這事兒望朝鮮人身上推。雖然大家都是心知肚明,可這臉就看誰來扯破了。朝廷扯破,就得馬上剿了他……才簽了中日天津續備條約,還架得住再剿一個朝廷的欽差大臣?如果欽差大臣都作亂了,這朝廷的臉面又放到哪裏?

既然他能伏擊我楊士驤,就知道淮軍跟著推進的計劃。怎麽阻擋?無非還是捏個朝鮮作亂的由頭,他要平亂,他有責任,各種手段就有余地施展了……我只是不明白,他這樣能熬過下台之難一時,還能扛得住一世?現在下台,還不失富家翁,中堂再沒有要他死的心思……這麽一鬧,眼前危機是過去了,可朝廷和北洋上下,從此就和他是不死不休!他能等來什麽?他為什麽非要爭取在台上多賴一會兒時間呢?借著平亂的由頭,文報往來,最多不過多拖大半年——了不起一年的時間吧。一萬人想造反,那是屁話。他一扯旗,底下人就散光。不造反,還得乖乖下台,朝廷應對他,就不是下台了事了!

……他到底想做什麽呢?”

聽到徐一凡想造反的話,葉忠君早就面如土色。楊士驤聽見他牙齒格格發抖,轉頭過來居然還笑得出來,拍了拍葉忠君肩膀:“老葉,徐一凡不敢殺我……殺了我,他這轉圜的戲也不好演了。這樣侮辱到中堂,中堂哪怕決裂也不會和他幹休!那他就是突破底線了……他也就是圍著我,等全盤布置完畢,他有充足理由了。然後再過來沒事兒人一樣當好人……這個人……”

楊士驤沉吟了一下,最後咬牙下了一個結論:“是曹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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徐一凡早就到了離楊士驤不遠的地方,這個時候,他正在暖暖的中軍大帳當中,一邊烤火,一邊看著各處回報的消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