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卷 在朝鮮 第十九章 在哪裏?(第4/5頁)

轉了幾天,就已經得到陸上消息,朝鮮亂起,隔絕南北,楊士驤失蹤!徐一凡還真有兩手!這下水師更沒理由為陸師去火中取栗了,再隨便溜達兩下,掉頭就走。

遠遠的一條輪船出現在海天線上,沒掛著國旗,是條舊式的明輪散貨船,煙柱一縷,隨起隨散,那輪船吃水很深,在視線當中一閃,又隱到海平面那頭去了。

丁汝昌突然低聲問道:“這些日子,數了多少條朝北朝鮮開的貨輪了?”

劉步蟾趁機活動活動身子,笑道:“真不老少,這麽幾天,就數了四五條,這個海域,素來不是貨運航線,怎麽會有這麽多朝北朝鮮跑?軍門是不是有意思停船檢查一下?”

丁汝昌緩緩道:“這是給徐一凡運東西的啊……”

“怎麽會?徐一凡怎麽有如此巨大的財力?他這個是……”

丁汝昌回頭,吩咐身邊中軍:“傳鄧世昌上來。”

不一會兒,鄧世昌已經噔噔噔的上了艦橋,按著腰刀,還是那副七個不樂意八個不高興,人人瞧著都覺著姥姥不疼,舅舅不愛的模樣兒。見著丁汝昌和劉步蟾僵硬行禮,也不開口。

丁汝昌淡淡道:“聽說你前些日子又大放厥詞,說現在是中堂為小利而忘大義,置北洋水陸精華於朝鮮,一旦有事,按照現在北洋水陸師狀態,只有慘敗。到時候,海疆動搖?”

劉步蟾替鄧世昌捏把汗,誰把這話兒傳到丁軍門耳朵裏面的?鄧世昌也真是,都調成中軍差遣在軍門身邊管教了,這張破嘴還是管不住!

鄧世昌昂然開口回答:“是!現在兩萬多淮軍最精銳的陸師在朝鮮,北朝鮮被徐一凡隔斷,補給都是沿海路輸送,還不是靠著我們北洋水師屏護黃海渤海這條生命線?可是水師現狀呢?已經過了修期,煤炭儲備幾乎用光,彈藥更別提。已經長戍在外許久,為了一些莫名其妙的理由在洋上轉圈耀威,還他媽的要去抄什麽徐大人的老窩!機器耗損,人員疲憊,還不能回母港修整!這種狀況,怎麽不危險?

陸師現在成最危險的軍學上面所謂掛形,水師又如此,人家一動手,咱們怎麽辦?我瞧得出來,別人也瞧得出來,別人不說,我說!

軍門,現在咱們北中國腹心之地老底子都掏出來了,一旦事敗,不是海疆震動的事情,而是整個京畿都會動搖!”

劉步蟾當即就叱喝了:“胡說八道,滾下去!”

丁汝昌卻伸手阻止了劉步蟾的話,沉聲問道:“真有這麽危險?”

鄧世昌神色肅穆,望向遠處,半晌之後才低低開口,聲音裏面全是壓抑的痛苦:“……到時候,只是有死而已……軍門,咱們孤心苦詣建這海軍不容易,培養點人才不容易,還求軍門大人向中堂痛陳,想法子預備,到時候能給海軍留點種子!”

“中堂……中堂……”丁汝昌淡淡苦笑,也轉向了遠房。海天線上,已經看不到剛才那條貨輪,只剩下一條長長的煙柱。

他頭也不回,低聲發問:“正卿,聽說你和徐一凡很熟悉?”

他沒有聽鄧世昌的回答,只是向四下緩緩而視,七千三百噸的鐵甲艨艟巨艦,每一海浪拍來,似乎都被艦首金龍撞碎,濺出萬點雪片。頭頂三角黃龍旗獵獵而動,還有他丁汝昌的提督將旗。

這個水師,傾注了他後半生心血,他也完全明白,這水師就是北中國的依靠!

海軍的人,是少有的睜開眼睛看世界的人。對眼前局勢,他們也有著更清晰的認識,東鄰變法不過三年,就敢於出兵台灣。朝鮮事變,一波接著一波,背後無不有這個國家的影子。現在這個小國又在拼命的添船造炮,難道就滿足於一個天津續備條約?看著大清如此袒露出柔軟的腹部,就真的能忍住不來咬一口?

他不敢朝壞處想,因為越想越是心寒!

中堂現在滿足於他的外交成就,絕聽不進逆耳忠言。自己也不會自討沒趣說這個……眼看著就是老佛爺萬壽,似乎一切歌舞升平,除了這朝鮮的小小波折……

他越想越遠,已經想到了當前朝鮮局勢還有徐一凡的手段,他也不明白徐一凡為什麽要苦苦支撐……

北洋水師的現狀,陸師的驕橫懦弱,葉志超的輕狂,中堂的自得,還有徐一凡的翻雲覆雨手腕,那一條條朝著北朝鮮輸送物資的貨輪……

突然一道閃電在丁汝昌的腦海當中掠過,像是劈開了一切的迷霧。

難道他是在撐著等到大變再起,北洋陷於危難,朝廷陷於危難,他拼命的整軍經武,積累實力,就等著在那關頭,成為中流砥柱?

曹操!

可到了那個時候,只怕他還盼著出現這麽一個心地深沉的中流砥柱!

寒風之下,丁汝昌卻滿身大汗,轉頭只是看著鄧世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