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卷 在朝鮮 第四十六章 風雷(中)(第2/4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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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戰線的這一頭,聶士成端坐在馬紮上,他離火線也只有數百米,幾乎就頂在塹壕線的後面!

兩面大旗插在背後,成旗門狀,隨風獵獵飄揚。左邊的大字是“大清少保提督軍門頭品頂戴聶”,右邊則是血淋淋的一行大字“聶士成死於此!”

他的親信戈什哈都是脫光了膀子,捧著鬼頭刀站成一排,背後插著一排長把苗子,不少長苗子上面掛著了血淋淋的人頭!在這些戈什哈的前面,則是一排木箱,都打開了箱蓋,裏面滿滿的九八成色的官銀,全是五十兩一大錠的。

幾個人急奔過來,押著一個光頭無帽,身上全是血跡的軍官。到了聶士成面前就一把將他推在地上:“軍門!左哨的哨官帶隊要逃!”

聶士成臉色枯黑,看也不看那哨官一眼:“砍了!”

那軍官身子一抖,掙紮著擡頭:“軍門,咱們這二千弟兄是好不容易才保下來的啊!現在死傷都已經近半,咱們對得起徐大人了!標下這是為軍門留點種子啊!”

聶士成神色不動,加重了語氣:“砍了!”

那一排戈什哈沒有一個動手,只是面面相覷。站在聶士成身後的還有兩個禁衛軍的聯絡軍官,疑惑的也對望了一眼。就看見那哨官暴跳的想爬起:“老叔,我跟你十五年,什麽時候慫過?牙山也是我打到最後!這二千子弟,是老叔的根本啊!我也帶花六處,殺了四五個鬼子!就算丟了慈山,我們也能退守平壤!老叔,兵是咱們聶家子弟的根本啊!”

聶士成緩緩站起,看著那自家子侄的軍官,緩緩道:“咱們逃過一次了,左冠廷替我聶士成贖了罪,我和他自己兄弟,肝膽相照,也沒什麽好說的……我這次,不是為了徐大人,是為了左冠廷!再逃一次,小四,你說咱們回得了合肥北鄉老家麽?進得了祖墳麽?死在這裏,我那妹子,會給你這個兒子招魂!你安心上路!”

說罷猛一揮手,兩個戈什哈上來,一個一踢那哨官腿彎,他一跪下,那戈什哈就扯住了他的辮子,另一個頓時就是一刀揮下,血光沖天而起。

聶士成看也不看那頹然倒地的無頭屍首,對還跪著的那幾個押解逃將而來的兵弁大聲道:“右營記賞二千兩!要現的,自己搬!”

那幾個兵弁都是營官的馬弁,押解聶士成這個堂房侄子過來,以為聶士成就是責打一下,要他戴罪立功,也未嘗沒有營官想看看風色。昨天夜裏,聶士成抵達慈山前線,下了死命令,所有營官上一線,他就坐在他們背後!現銀子搬出來,打好了當場發賞,有一個退下來的,他聶士成認得,鬼頭刀不認得!

打得這麽辛苦,退下來的都砍了,前線死傷慘重也不敢退,看著那排人頭膽寒!這個營官推下聶士成侄子過來領罰,也是想看看風色,要是聶士成不殺他的頭容忍了,他們自然也可以順勢退下來。老軍門應該不是想他這些嫡系心腹打光吧?

誰也沒想到,聶士成和他這個侄子話也沒說幾句,連碗送行水酒都沒有,說砍就砍了!

幾個馬弁對望一眼,再看看那排人頭,趴在地上磕了一個頭,擡頭慘笑道:“軍門,到了這個份上,還說什麽銀子,我們也帶不進棺材……標下回報營官,打完就算,至少見得了祖宗!殺多了鬼子,還有賺的!……營官還有話要標下回報,現在右營陣地上面,能戰的不過百人,鬼子還在沖擊,請軍門調派些援兵!”

聶士成身子一抖,回頭看看,自己的親兵中營已經抽調光了,全部填了上去。看看遠處,槍聲又緊密了起來,硝煙一陣陣的飄來。他擡頭看看頭頂藍天,哈哈一笑,猛的招手,那排捧著鬼頭刀的戈什哈轟然應是,聶士成一緊腰間皮帶,伸手抄起一支步槍:“跟聶老子上去!”

他還沒動步,那兩個禁衛軍聯絡軍官已經拉住了他,兩個年輕軍官笑道:“大人,這殺鬼子的買賣,就不要和標下們搶了吧?給咱們一半弟兄,咱們上去!後面還要軍門坐鎮,等著迎接徐大人!”

聶士成反手握住他們的胳膊,三人對望一眼,看到的只是坦然。聶士成一笑:“看來拼了我這枝軍,給國家保住禁衛軍,還當真沒做錯。今兒是二十七了,兩位兄弟放心,有我聶士成在,怎麽也替徐大人守到三十日!鬼子過不了我這支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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槍炮聲響了一天,也許是老天爺都厭倦了殺戮,讓夜色早早垂下來。激戰死鬥了一天的戰場,終於沉寂了下來。

戰場上面,濃重的硝煙和血腥味道,猶自在夜風當中不肯散去。

戰場上鬼火點點,還有沒斷氣的人低沉的呻吟聲飄蕩。

兩日血戰,聶士成所部傷亡近半,而日軍也付出了近千人的慘重傷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