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卷 在朝鮮 第五十章 鐵流(上)(第3/4頁)

這個時候,城下還滿滿當當的都是人,在緊張的等候——這些都是盛軍,城上死一個,城下馬上補一個。除了馬道斜坡之外,還有上百架的竹梯直抵城上,隨時當作補充兵力。饒是把安州城塞得這麽滿,他不過也只容納了一半的盛軍,剩下的,他幹脆打發去了北面,離戰場遠一點,愛跑就繼續讓他們跑去,不跑的話,打完了仗,他袁老子都要!將來就是禁衛軍第三鎮,拿比淮軍高一倍的餉錢!

讓這些敗破膽的盛軍出去野戰牽制,也是腦子壞掉的事情,擋日軍一分鐘都難啊。編制完全混亂,裝備也不齊全,就算士氣稍有回升,也不過就只有在城裏面放槍的作用了。袁世凱也根本沒時間整頓他們!

安州城現在三個城門都被條石堵得死死的,幾千人都塞在城裏面。出城肯定是打不過日本鬼子的,袁世凱打定主意當烏龜,只要鬼子啃不進來,就算完成任務!

四野閃耀的都是火光,也映照出環狀逼上來的日軍人浪。城頭架得滿滿的都是步槍,軍官們大聲下令裝定表尺,集火射擊。這些禁衛軍新兵緊張得完全忽略了口令,只是手忙腳亂的不斷開槍,日軍距離還在兩千米開外,城頭已經打得煙霧繚繞,一片星星點點的槍口焰。城腔以內,是擠得滿滿當當的盛軍官兵,他們還穿著淮軍的號坎,揚著頭只是緊張的看著上面,一片黑壓壓的人頭鴉雀無聲。進了安州城,這命就賣給城頭那個袁大人了,要是城墻被突破,大家就只有一勺燴了,這麽多人擠這麽芝麻大點的小城裏面,逃都逃不動!

看著城頭那些新兵的射擊水平,不少自以為老手的盛軍士兵低聲的議論。

“菩薩保佑,菩薩保佑……”

“放的他媽的什麽槍,表尺都不會裝!”

“還不如換咱們上去呢!不是吹,老子說打鬼子左眼,就不打右眼!”

“算球拉倒吧,當初大家還不是一樣,看見鬼子就跑……”

“那還不是當官的不成?”

“這些都是新兵毛蛋子,穿號坎不過幾個月……第一鎮據說都是強兵,天老爺保佑,他們快點趕過來……”

日軍成密集的散兵線緩緩逼近,彈雨之下,沒有一個人射擊,軍官站在隊列之側,控制著部隊前進的速度。不時有人中彈倒下,但是他們的隊列卻並不混亂,只是以穩定的速度前進。夜間作戰,雖然有火把照明,命中率比白天就差得遠了,這些新兵雜亂緊張的射擊,在這種距離上,更難以形成足夠的火力密度,這種火力帶來的傷亡,給予的壓力,還不如慈山一戰的聶士成所部,日軍一直在穩定的推進!

袁世凱手指摳著磚縫,只是死死的看著眼前一切,看著火光勾勒出的日軍人浪的輪廓,看著他們在彈雨一直穩步的前進,不時有人倒下,但是這浪頭緩慢穩健湧動的速度始終不減!

他臉上毫無表情,背心裏面的汗已經流成了一道又一道的。自己賭在安州,到底是對還是錯?

並不長的時間內,日軍已經推進到了環繞安州匆匆掘成的壕溝外,隨著日軍軍官的口令,第一排的士兵半跪在地,接著就是齊射。前進到對方火線前以密集步槍火力窒息對方火力,任何按照西方近代軍事教範訓練出來的軍隊,這都是標準的攻擊辦法。

日軍齊射的火力就遠遠超過城頭的禁衛軍新兵,一陣彈雨過來,城頭人仰馬翻。驚呼慘叫聲四起,在袁世凱背後,一個衛兵哼也不哼的仰天便倒,子彈在袁世凱周圍的城垛打得煙塵亂冒。

幾個衛兵想拉袁世凱下去,卻被他猛的打開。他心裏早就緊成了一團,隨時都想跳下去,但是他的動作卻是冷著臉回顧,大聲喝道:“有沒有後退的?”

接著就是一聲中氣十足的大喊:“弟兄們,徐大人正兼程趕來,第一鎮正朝這裏趕來!鬼子也不是鐵打的,咱們拼啦!一個換一個,咱們這麽多人,看要多少鬼子才夠換的!”

槍聲中,袁世凱的吼聲卻一時壓過了槍聲!他已經扯過了一支步槍,接著就開火射擊!他身後的衛兵也再不拉扯他,主官都這樣了,還有什麽好說的?一個個都趴在城垛口朝下射擊,反正子彈有的是,打吧!

不得不說袁世凱已經是城中軍心之所望,一堆新兵加敗軍看著他都這樣了,還有什麽好說的,倒下的擡走,空出的地方,底下待命的人二話不說就順著竹梯爬上來,接過槍就開始射擊,軍官也不再發出齊射的口令,鬼子就在鼻子底下,他們破爛的衣衫漆黑汙穢的綁腿都瞧得清楚,就拼命打吧,無非就是一命換一命!

城上城下,雙方對射的火流潮水一般往來湧動,煙霧繚繞彌漫,槍聲越來越緊,直到聽不出個兒來。日軍沒有重火力,而安州城沒用重火力——每一架能用的機關槍都被徐一凡集中在了平壤前線,包括每一個會擺弄機關槍的射手,行營炮倒有,盛軍當中炮手也不少,可是城墻之上實在擺不開,都集中起來放在城內巷戰工事裏面控制街道了。雙方就是拼步槍火力,日軍射擊準確而密集,而守軍勝在有源源不斷補充火線的人力,更有打不完的子彈,一陣對射,雙方誰也窒息不了對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