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卷 在朝鮮 第七十二章 城頭變幻大王旗(下)(第2/5頁)

這事兒,怎麽就翻過來了呢?

這屋子離園子門口近,能聽見哭拜的聲音,一陣陣的傳過來。四九城的爺們兒還真不是說說而已。

自詡為有氣節的讀書人,覺得停了旗餉活不下去的旗人爺們兒,聽說書聽得滿腔忠義的市井百姓,還有在後黨打擊帝黨這波風潮當中被掛到,覺著功名保不住,幹脆豁出去的京官。一波接著一波的到頤和園外大哭跪拜,叩闕請願。

要皇上重掌大權,要皇上鏟除身邊小人,要皇上不要投降,要皇上保住他們的旗餉……

幾個軍機大臣先是解釋,解釋不通就只有彈壓。但是趕走了一撥兒又是一撥兒,來得人越來越多,不管白天黑夜,頤和園外都有皇上皇上這倆字兒號喪一般的聲音!

李鴻章防營的官兵,彈壓起來都有些懶洋洋有氣沒力的。要不是李鴻章的威望鎮著,這些防營跟著他實在太久,誰也不知道,這些練軍,會不會跟著卷堂大散!

這還不是讓這些大臣們最為擔心的。他們現在最擔心的,還是徐一凡那頭!

現在徐一凡威望已成,儼然成為各地督撫仰望的中心。再加上北京城裏頭還有個光緒,現成的旗號擺著。誰也說不準,徐一凡會不會借勢進京,來一個清君側!

大清會變得怎麽樣不好說,但是首先一件事兒,他們這些投降派,大家心目當中的秦檜一流人物,不要說身家地位了,說不定連腦袋也保不住!

權位是最現實的東西,牽涉到這個問題,人的身段也就可以放得柔軟無比。想來想去,辦法竟然只有一個。再扶光緒出來,再放帝黨大臣出來,讓他們頂在台前,鎮住徐一凡那很可能在勃勃躍動的野心。奪他職是不可能了,可是調得遠遠的還是有法子,放到南邊當督撫就是了。光緒在上面,也不投降了,徐一凡要是還敢亂動,那就是亂臣賊子,是不是還有現在這個聲望,那真是難說。

要用這個法子,大家都是心頭滴血。好容易才翻身過來,就又要下去一大片,當巴結到這個位置容易啊,還生生冒險,調了李鴻章的兵進京!這城頭的大王旗,變幻得也太快了!

不過還能有什麽其它法子?相較起來,這也是最後的選擇。光緒雖然捧出來,帝黨再翻身,大家不過繼續在北京城鬥吧。大家夥兒誰都放心,光緒再怎麽也翻不出老佛爺的手掌心。無非就是有時和帝黨置氣罷了。身家性命,都是穩穩的。

大夥兒這麽一合計,都是兩眼含淚。自覺已經大公無私,為大清計到了極點。結果一起到慈禧跟前磕頭一說,誰也沒想到老太太這麽不體諒大家的一番苦心。拉下臉來,幾乎將他們趕出去,還說誰敢鬧事就用李鴻章的兵隊對付,她老太太絕不讓這一步,等著徐一凡進京!

誰也沒想到,老佛爺居然在這個當口,賭上氣兒來了!

大家夥兒這個時候真是相對翻白眼,外面哭聲高,他們更覺著想哭。幾個老頭子兩眼都含著一泡眼淚,愁得沒方兒沒方兒的。正在這個時候,就看見一個新進軍機剛毅按著大帽子倉皇走了進來,臉上有幾道撓痕,血淋淋的,一臉晦氣神色。

這家夥也算是後黨大員,當過一任江蘇巡撫的鑲白旗人,因為貪瀆回京,掛了一個候補侍郎的銜頭,為了復起,抱上了李蓮英粗腿,送了不知道多少銀子,更是在這次宮變當中上竄下跳,搖旗呐喊,是親自步行帶著一營練軍趕到的頤和園。慈禧賞功,將他補進了軍機,很是得意洋洋了幾天,今兒卻一副倒黴模樣。他資歷算是在座軍機當中最淺,老是給派出去彈壓勸導那些個叩闕的人們。看來這次又很吃了一點兒虧。看見在座幾位,呆若木雞,還一副宰相氣度不言不動,頓時氣兒就不打一出來。

“各位,諸列位,在齊位,都出去瞧瞧!老誠親王府,英親王府,肅親王府,那些貝子爺都來叩闕了!拉著我脖領子問我是不是曹操!問是不是咱們還有李鴻章攛掇著要拿他們養命錢去給鬼子!這些爺打不得碰不得,還套著長指甲,撓得我臉上開了天窗!以後誰再去彈壓,誰他媽是丫頭養的!李鴻章的兵也是吃幹飯的,也不攔著!李鴻章呢?姓李的呢?他惹出來的亂子,他人跑哪兒去了?”

大家面面相覷,加倍的愁眉不展。老資格軍機額勒和布哇的一聲就哭了出來,顫巍巍的敲著自己胸膛:“這世道,死了好,死了幹凈!裏外不是人哇……咱們忠心耿耿扶保大清,老骨頭都拼上了,還落這麽一個下場!”

首席軍機世鐸坐在上首,本來就五心煩躁,這個時候幹脆摔了茶碗:“老額勒,你嚎哪門子喪?是誰先嚷出來的?寧與友邦,不與家奴,咱們拼上骨頭也幹不過小日本。徐一凡現在可叫得歡騰!你不幹?抄帝黨大臣的家,你怎麽這麽來勁兒?還瞧上了張仲忻家裏一個通房丫頭,準備娶回來當第九房,人家才十五,你多大歲數了?加三年,都八十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