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卷 鼎之輕重 第三十四章 扶清滅徐(第2/4頁)

這些人當中為首一人,又矮又胖,穿著一身黑色羊皮面大棉襖,戴著紅帽結冬帽,臉上塗著油脂,就像一個長走口外老客的,正是負命聯絡宋慶而來的袁世凱。他們在天津下船,帶著幾個北地出身的心腹改走陸路,直奔口外。這幾天,每天都趕下去一百多裏路!他們才在康莊換的壯牲口,這個時候毛片兒都被打濕,仿佛從水裏撈出來也似。每個人騎在馬上,都是骨軟筋酥,這麽大冷天如此趕路,鐵人都受不了!

袁世凱在馬上也有點直不起腰來,他也不過是在咬牙苦撐。徐一凡大業在即,現在每一分勞績,將來就是一分回報!他好容易才擠進這個圈子,怎麽就能輕輕放過?這一路趕來,哪怕是打尖住店,天子腳下直隸之地,關於近來的事情,怎麽可能不議論?灌了一耳朵旅順被徐一凡禁衛軍重占,地方督撫紛紛離心的消息。越是聽得多,袁世凱越是咬牙趕路,別人都幹完他們的事兒了,現在就瞧著他袁世凱啦!

要是有大盛魁在,原來也用不著他姓袁的這麽辛苦。毅軍雖然基本上已經不可能動搖,徐一凡的力量如何,他們這些當兵的最清楚。別看地盤不多,兵力也不過數萬,但是整個大清最現代化的力量,最為集中的資本,都在徐一凡的手中!這種能高效動員起來的力量,足可摧垮任何對手!

可是毅軍要動員起來,向東北而進,在遼南與張旭州會合,還是無錢不行。開拔費用,沿途夥食,軍資補給采購,都需要錢。有大盛魁,不過是一張匯票的事情,補給大盛魁還可以幫忙就手辦了。可是現在,不得不在上海天津,辛辛苦苦調換了幾十萬兩的四恒銀票,到了宋慶那裏,還得把四恒的票子拆散換成現錢,再采購征發騾馬,組建後勤縱列,開拔費,安家費發到每個人頭上,才能全軍拔營而動。

大帥到底為什麽非要把大盛魁韓老爺子那裏朝外推呢?袁世凱心裏頭才浮現出這個疑問,又硬生生的壓了下去。擡起頭來順著手下所指方向一看,道旁居然有一個打尖的飯鋪開著門兒,他笑笑:“成,該彎彎腿了……別叫我大人,叫我項老板!怎麽又忘了?”

他雖然說得和氣,幾個手下卻暗暗吐了下舌頭,袁世凱安州跺指大戰桂太郎,已經團體上下皆知。這次趕路去口外,瞧著他不拿自己身子骨兒當回事的拼命趕路勁兒,也讓人佩服。大家都是久經磨練的軍中精銳,其中還有人參與過八百裏定漢城那一役,他們都覺得辛苦,袁世凱是腿磨破了,把自己捆在馬上,也拼命在趲趕道路!

大家夥兒都不敢多說什麽,簇擁著袁世凱到了飯鋪,袁世凱從馬上掙紮下來,跟一袋煤一樣,幾乎重重的摔在地上,幸虧手下扶得快,他腿連彎都打不下來了!

飯鋪夥計迎出門來:“老客,辛苦!這個天兒還在外頭趕路……吃點兒什麽?過年才殺的豬,肉好鹵也好,價錢也公道,這條道兒上,咱們飯鋪那是有名聲的!要不是去年打仗,這條路上過總爺,吃飯不給錢,差點兒吃倒了鋪子,您可是碰不上咱們在年節裏頭開門兒!”

早有北地出身的手下攔住了夥計:“攤餅子,上面疙瘩湯!有豬頭肉麽?來三斤!咱們趕路的人,面稠一點兒,別和漿糊似的。有菜炒兩個,鹽擱重點兒,少不了你的小帳!”

一行人進了飯鋪,裏頭暗沉沉的,一股子油煙味道和臭腳丫子的味道。秋天收的高梁杆子壓在飯鋪墻四周,窩住了風。飯鋪後面就是牲口棚,騾馬糞味道一陣陣的傳來,口上這條路的小飯鋪,多是這樣的景象,走口外的人,誰還在乎幹凈不幹凈!

夥計手腳麻利,後頭廚房鍋裏也嗤兒啪兒的響起來了。不大功夫,烙餅,面疙瘩湯,炒菜,豬頭肉就全上來了。大家夥兒都是餓急了的人,才把豬頭肉倒在面餅上頭,準備卷起來大快朵頤的時候兒,就看見飯鋪門口突然一暗,一群大漢闖了進來。

大冷的天氣,這群漢子外面披著老皮襖,裏頭就是緊身的小褂子,辮子都盤在頭頂沒戴帽子。個個兒腰裏都是一條紅腰帶,腰帶頭上飄著黃穗。大漢當中,其中一個最出奇,四十多的歲數,渾身筋肉鼓鼓的,皮襖裏頭是一件帶陰陽八卦的道袍,眼睛半閉半睜,右手還捏著一個法訣,俗不俗,道不道的,看著就是一個別扭。可是他自我感覺還好得很呢,腦袋一直揚著也不瞧人,仿佛誰都不在他的眼底下。

看到這群人進來,夥計趕緊迎上,連穿著長棉襖的飯鋪掌櫃都從櫃台裏頭迎出來了:“劉大師兄,您今兒怎麽有空來我們小店?吃點兒什麽?咱們這就弄去!”

那穿著道袍的劉大師兄眼睛半閉半睜的不說話,身邊早有大漢呵斥:“大師兄現在是呂洞賓呂仙在身上!你們飯鋪鍋勺都是葷的,吃個雞巴毛!借你這兒歇歇腿,等車隊來,咱們衛護著大師兄上京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