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卷 鼎之輕重 第四十八章 談判(九)(第4/5頁)

槍聲響了短短一陣就停了下來,莊子裏面已經是狗叫聲響成了一片,更添了三分冬夜的淒涼景象。過不多時,卻是有人將自家女人接了回來,家人迎進屋子,已經臉上顏色不是顏色了,除了怕,還有氣。

“葛二蛋死啦!和小花鞋一起拖出來,都光著屁股,身上十幾個血窟窿!倒是那外路康莊來的劉大師兄站在那兒,只是說葛二蛋欺師滅祖,還……還糟蹋咱們的閨女!劉大師兄說了,摸香請神,教裏祖師爺也沒這麽路數啊,女人經常來那個,身上臟,真請神能請得下個什麽來?咱們家的還好,別的家裏,有的閨女媳婦兒身上,就披著一塊布片兒!當即就有接他們的男人在那裏又打又罵,要寫休書!葛二蛋真不是人哇,活該挨炮子兒!大櫃大櫃的洋錢搬出來,打眼一瞧,月亮地裏白花花的幾百塊洋錢!劉大師兄說了,起團是要練新軍,倒要發餉錢,再沒個罰香的道理,咱們莊子,大家說說這些日子罰了多少香?哪家沒出血?

劉大師兄說了,閻尊者派他來清理門戶,夾著洋炮打死葛二蛋的,都是教裏面的護法。一等一的高手好漢。起團照起,誰當初畫了名字在簿子上面兒的,不去就得跟葛二蛋一樣,都是欺師滅祖的罪名!不過這下不讓大家夥兒白當差,一天一毛洋,就是一百個大字兒,就是五十個京錢!土裏刨食,一天也沒掙這麽多哇!當初就瞧著葛二蛋不是東西,還好閻尊者有眼睛,派了人來辦他!瞧著他們那壯棒樣子,那腰裏的洋炮,看來這次香教真的要成大事兒了!”

見到了南頭香壇裏頭景象的人,下半夜裏,家家都在傳著這些大同小異的話。

到了天明,大家夥兒提心吊膽的趕過去看究竟,不沖著別的,還沖著每天那一毛洋呢。要是敢不去,人家提著洋炮真找上門來了,到時候朝哪裏躲去?通直隸裏頭,哪裏沒有香教?

到了南頭香壇,院子還是那個院子,空場還是那個空場。就連牌位香亭都沒動。只是在那往日鬥賽的旗杆上,已經高高掛起了葛二蛋的屍首!他的幾個心腹,五花大綁,已經跪在旗杆前頭,溜溜的凍了半宿,人人只剩下半條命。這些閻尊者派來的護法使者,下手狠辣之處,真是讓老百姓們瞧著都不敢大聲說話!

往日裏被莊戶人家瞧不起的那位外路來的劉大師兄,已經是一身道袍,腰系紅色絲絳,盤腿捏訣,一臉莊重樣的盤腿坐在香壇前面。香煙在他身前繚繞,一副仙風道骨的樣子。在他身後,站著兩條虎背熊腰的壯健漢子。

除了他們,還有一個矮胖圓臉的三十多歲的漢子正帶著兩個手下,面前桌上堆了一大堆洋錢銅元,還有一個紅印泥墨盒擺在藍皮流水簿子邊上。笑得和氣萬分:“來來來,欺師滅祖的葛二蛋已經被尊者派人辦了。現在大家重新上卯,會畫自己名字的畫名字,不識字兒的按手印。一天一毛洋的津貼!要是誰當初上了卯現在朝後縮,劉大師兄有天眼,逃到天邊也能把你找出來!”

黑的是眼珠子,白的是銀子。這些家夥厲害到了不動聲色的就把葛二蛋打成了馬蜂窩。這兒又有了好處,威逼利誘之下,原來南頭香壇的人一個個都湧過來重新上卯,家裏閨女媳婦兒在葛二蛋手裏吃過虧的,還到旗杆底下朝他的屍身砸石頭,順便臭揍他那幾個心腹一頓。一天下來,連冷帶餓再加上挨打,生生打死了倆。這也就和投命狀差不多的意思了,南頭這個香壇,轉眼間又是如往常一般熱鬧,劉大師兄面前上的香更是多了一倍,香灰都快把爐子給填滿了。莊子裏頭幾個大戶也湊了分子送過來,有銀子又活豬活羊,口口聲聲說閻尊者為小葛莊除了一害,貴教法度森嚴,必成扶清滅徐大業!

劉大師兄懶懶的不大理這些大戶,庶務都是那個圓臉矮胖子在操持。他客氣的將銀子退回去,豬羊收下,當即就給上了卯的團民們按家分了。只是說起團就是衛護鄉裏,說這些客氣話幹嘛。那些大戶平日給葛二蛋欺負得也不淺,這個時候算是揚眉吐氣,操持著把葛二蛋睡過的幾個破鞋,扒得赤條條的,趕在莊子裏面遊街。這等場面,已經有些年沒瞧見了!

往常到了晚飯時候兒,團民們都回各家吃飯。可是從昨夜到今兒這麽多熱鬧下來,還見了血,大家夥兒興奮得有點發狂,一個個家裏送飯過來,蹲在場院裏頭就開始吃起來,誰也舍不得散去。而那圓臉矮胖子就笑嘻嘻的在人群裏頭來去,操著帶點河南口音的官話和大家夥兒拉家常。誰都對著他豎大姆哥兒,新來的大師兄們,仁義!

正一團和氣的光景,就看見從北面穿過莊子走來一群只穿著夾衫坎肩的漢子,人人都是壯健非常。腰裏系著的同樣是紅帶子,當先一人濃眉大眼。比平常人高出半個頭來,他們都空著手,只是昂然而來。這邊蹲在場院裏面吃飯的團民,瞧見他們來了,有的小夥子就咣當一聲摔了碗,忙不叠的抄起紮槍鐵尺:“葛起泰來啦!咱們南北不擾,你們過來幹嘛?以為換了大師兄,就能壓咱們一頭了?告訴你,咱們的新大師兄,不是善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