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卷 鼎之輕重 第七十四章 駕臨帝都(第4/6頁)

袁世凱一笑:“大人,我沒你那麽襟懷坦蕩。為的就是自己的榮華富貴……可既然陪著大帥走這條路了,如果這榮華富貴只能從這條路上取得。我陪著走下去就是了……這條命,我也沒看得多重,早該死多少次了!”

楚萬裏哈哈大笑:“走!上城墻看看去,看看這正從火焰中重生的北京城,看看大帥的蒼龍旗幟,是不是就會突然出現在我們眼底!這一輩子,遭逢此等際遇,過得實在是痛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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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城的另外一頭,閻書勤也正在忙著調集人馬。

原來陪他進城的絕大多數大師兄,現在已經找不著人影了。不是繼續在什麽地方燒殺搶掠,要不就幹脆覺得撈飽了,城裏頭子彈亂飛,據說還有徐一凡的禁衛軍在裏頭,這條命現在金貴了起來,幹脆就帶著心腹弟兄離城而去。現在大清瓦解,趁著姓徐的還沒北上,到哪裏不能發財?

現在到閻書勤這裏討令要好處的,都是陸續趕來的大師兄們。北京城火光燒了一天兩夜,一路過來,也不時看到腰纏累累的香教教民推出城來。背的背扛的扛,有銀子有女人。一個個眼珠子都快紅了。等死趕活趕到北京城裏頭,卻發現半邊城毀得差不多了,就算還有發財的地方,也給先進來的人死死守住。為了從紫禁城那裏搶火,幾路大師兄自己都互相殺了個不亦樂乎。

要發財,還得指望對面那半個城!要撲下對面半邊城,還得指望閻大尊者手下那一千杆硬火!

大師兄大師姐們紛紛而來,將閻書勤這裏擠得水泄不通。閻書勤還是那件又是泥又是血的單褂子披在身上,虛火撐著一直也沒休息,嘶啞的嗓門在現在駐節的不知道哪個鳥王爺的王府大廳當中嗡嗡回蕩。

“……天一亮!所有小車子都推出去!澆上油,燒他媽的!一人發道符,刀槍不入!火一燒起來,對面一亂,咱們就沖過去!我已經算過了,咱們怎麽也有四五萬壯棒漢子,對面子彈差不多也沒了,守了一天兩夜沒合眼,我就不信他們是鐵打的!走一路放一路火,我就不相信他們不退!老子一千杆硬火給你們撐腰,各自撈著什麽都算自己的,老子的子彈算是白打,人算是白死,不要你們一文錢!”

“尊者,您就瞧好兒吧!”

“怎麽也堆上去!他媽的,咱們腿慢來遲點兒,就能白跑了?姥姥!”

“別瞧先到的人眼紅,北京城裏頭全他媽是滿狗子二毛子,都過刀也不冤!對面半個城,人更多,都帶著細軟逃命呢,到時候誰手長算誰的!”

“大清說垮就他媽的垮了,姓徐的還在江南摟著娘們兒,現在這北地就是咱們的天下!管將來如何呢,屠盡了北京城,咱們也捧著尊者當幾天皇上!到時候,不定這天下是誰的呢!”

“就是!”

這些大師兄已經給眼前北京的亂象刺激得血突突的直沖腦門兒,互相之間提氣的話一攛掇。個個都是恨不得馬上就殺上去。

閻書勤興奮得滿臉通紅,用力揮手:“回去準備!人都堆上!老子的硬火在後面頂著,砂鍋子搗蒜,一錘子買賣!誰要敢後退,老子不認得師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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公元一八九六年農歷三月初七。

天漸漸的亮了起來。晨風卷著煙火的灰燼,紛紛落下。聚集在永定城門左近,沉默坐著的難民頭上身上,都已經落了厚厚一層。

楚萬裏和袁世凱站在永定城高大的城門上,舉目四顧。

城墻外頭,是到處飄動的八卦旗。不斷的有教民在城外經過,飛也似的趕往另外一個方向入城。人流似乎無窮無盡,誰也不知道到底有多少!

朝城內看,現在還算安靜的半邊,只要入眼處,都能看到黑壓壓的人頭。北京城大半的人口,不管當初是達官貴人還是平民百姓,不論是旗是漢,都集中到這裏來了。

每個人都在恐懼的等候著最後的命運。

城中間那條生與死的分野,用望遠鏡能看到街口巷口,堆上了各種各樣亂七八糟的東西組成街壘。不多的士兵在那裏駐守,不論是禁衛軍,還是延慶標的土著子弟,抑或劉坤一留下的湖南兵,都背靠著街壘,抱著已經沒有了子彈的步槍蹲坐在那裏。

哭喊喧囂了一天兩夜的北京城,這個時候反而奇怪的平靜下來。偶爾只有火燒透屋子,轟然坍塌下來的聲音打破這片寧靜。

在香教據守的北京城那頭,已經可以看見街上慢慢湧出了大隊大隊的人群。每個人都紅著眼睛,拿著亂七八糟的兵刃,將每條迎面而來的街巷塞得滿滿的,在他們前面是一輛輛的手推車,上面堆滿了壇壇罐罐,還有一層層的被褥棉絮。澆透了各色各樣的菜油葷油,準備到時候用作火攻。在這些人群最後面,就能看到一排排的快槍,總有千把杆,舉槍的人或在街壘上,或爬在屋頂,都瞄準了這邊。還有穿紅著綠的女人隊伍,挎著籃子舉著扇子站在高處,給準備撲過來的香教大隊加油助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