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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是。」李實停了一下又說,「今有一事,要請太師諒解。秋收將屆,貴國兵馬在我國邊境,往來不絕,以致百姓不敢出城。請太師從速將兵馬調回來,南朝百姓,都會感激。」

也先沉吟了一會,慨然允許。「南朝百姓挨餓,對我們也沒有甚麼好處。」他說,「不過,我不知道哪些地方有這樣的情形?你們兩人之中,抽一個人出來,跟我所派的人一起出發,看情形辦,好不好?」

這在羅綺,正中下懷,遂即自告奮勇。也先倒也乾脆,立即找了他的「樞密使」來,當場說定,第二天便一起去視察宣化、大同一帶。

「這樣,」李實對羅綺說道,「你也不必回來了,徒勞跋涉,我們在大同會齊,一起進京覆命。」

這樣說定了,李實、羅綺道謝告辭,回到上皇帳中,具言也先確有送上皇歸國的誠意,他們回京之後,亦必當全力相爭,請另派大臣攜帶正式奉迎的璽書來迎。

上皇頗感安慰,連夜挑燈作書,預備寫三封,一封上太後,一封致皇帝,一封諭群臣。這三封書信,寫了兩天,方始寫畢,鄭重交付李實。

於是李實去向也先辭行,也先交代:「八月初五以前,一定要派人來接。」

「日期我不敢約定。」李實說道,「這要請旨。」

「不!一定要照我的期限,否則,我無法等。」

李實未及答言,伯顏帖木兒出言轉圜:「請你回奏皇帝,儘快派人來好了。這回一定可以永久和好。」他指著也先的小兒子說,「我們跟皇帝談過了,他長大了,是你們的駙馬。」

李實笑笑不答,因為多說一句,要防備也先將來資為口實,不過心裏在想:和親修好,自古有之,等回京後,倒也不妨談談這件事。

到得大同,不但見到了羅綺,很意外地還見到了楊善與趙榮,他們也是奉使出塞。

原來瓦剌國君臣各自為政,脫脫不花亦遣使到京請和。楊善便自告奮勇,願充議和專使。這不牽涉到奉迎上皇之事,景泰帝同意了,並派趙榮為副使。

當然,出塞以後,少不得要去探視上皇。胡濙便上奏說:「上皇蒙塵已久,禦用服食,宜付楊善等資獻上皇。」景泰帝竟無表示,群臣頗多不平。楊善悄悄安慰他們說:「你們別急,我這回去,一定要想法子將上皇弄回來。」

「思敬!」王直喚著他的別號說道,「你自請奉使,皇上垂詢,我力贊其成。不過,沒有把握的話,你不要說。否則,不但你自己為人所輕,連我亦會受人批評。」

「我何嘗沒有把握?」

「你的把握在哪裏?」

「喏!」楊善指著胸口說,「一片丹心,三寸不爛之舌,四名小犬,萬貫不吝之財。」

原來他有四個兒子,這回打算一起帶了去供奔走。事實上他亦確是需要親信的幫手,因為朝廷除了對脫脫不花及也先稍有賞賜以外,對其他瓦剌國有權力的人物,一無所贈。楊善決定盡傾私財,購買塞外視為珍品的日用什物,諸如布帛綢緞、茶葉藥材等等,到瓦剌去廣結善緣,以期能成迎歸上皇的大功。由於數量甚多,運輸看管,頗為辛苦,所以他要把四個兒子都帶了去。

及至與李實相遇,一夕長談,對也先及他左右的情形完全明瞭以後,楊善更有把握。不過李實卻不信他能迎還上皇,因為他只是右都禦史,在也先心目中,要王直、胡濙、於謙才算是大臣,而且璽書中亦仍無奉迎之語。

李實、趙榮回京,先到內閣,投遞上皇的三封書信,細談此行的經過。也先既確有送還上皇的誠意,自然應該奉迎。於是大臣以王直為首,勛戚以軍陽侯陳懋為首,聯名上奏。而就在此時,也先又派了個使者來,請南朝遣使,跟他一起去迎上皇。兩案併作一案,而景泰帝不許,只說:「也先使詐。」

「此非面奏不可。」李實說道,「請各位閣老,為我代請晉見。」

內閣跟興安接頭,安排景泰帝召見李實。他細述了也先的態度,接著又說:「也先應臣之請,派人偕同羅綺調回擾邊人馬。臣回京時,經過大同、宣府、懷來等處,田間已有百姓,與去時所見,大不相同,足見也先並非徒託空言。伏願皇上俯允群臣之請,盡速遣使,奉迎上皇。倘或逾期稍久,就令仍舊遣臣,臣亦不敢去了。」

景泰帝沉吟了好一會說:「反正楊善已經去了。答覆也先,由楊善送回來就是。」

景泰帝的意向似乎改變了,但仍無濟於事。因為只復書、不遣使,在也先看,迎歸的誠意不夠,而且也是懷疑他是否真有送還上皇的誠意,勢必觸怒也先,意氣用事,交涉將愈棘手。

於是群臣復又合疏陳奏利害關係。而景泰帝遣興安到內閣傳諭:「皇上交代,上皇是皇上之兄,豈有不迎之理?但其情叵測,必須探明。探明確有誠意,再奉迎上皇,亦未為晚。一切都等楊善回來再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