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七章 成酒

昌平入秋以來,天氣還算不錯。

除了偶爾會有大霧,也有暴雨傾盆,但大多數時候,基本是碧空萬裏,陽光明媚。

楊守文在楊府外上馬,剛坐穩身形,就見楊承烈拄著拐杖從府中走出。

“兕子,把這個帶上。”

他說著話,把斷龍寶刀遞給楊守文。

楊守文一怔,詫異看著楊承烈。

“這把刀,和那杆虎吞一樣,都是你阿翁留給你的。

以前你腦子不清醒,我便拿了這口刀使用,一晃已經幾年。如今你癡症痊愈,正好物歸原主。今後你的路還很長,可以用來防身,更不要忘了你阿翁生前的教誨。”

楊承烈面帶笑容,看上去很平靜。

但是在平靜的容顏下,楊守文卻看到了一絲期盼,一絲自豪。

他點點頭,接過斷龍寶刀,也沒有說什麽廢話。

“阿爹,我先走了……有事情就讓人去虎谷山找我,你自己在城裏,要多加小心。”

“去吧。”

父子兩人沒有太多言語上的交流,不過從彼此的目光中,都體會到了對方的關心。

楊守文一提韁繩,催馬便走。

在他身後,宋氏和青奴也上了馬車。

不過,宋氏卻攔住了宋安,平靜說道:“宋安,你留在城裏照顧阿郎。”

“大娘子……”

宋安一驚,剛想要說什麽。可是被宋氏瞪了一眼,那到了嘴邊的話,立刻咽了回去。

他知道,昨夜的事情,宋氏肯定看出了真相。

這是在警告他,也是在懲罰他。

要知道,在楊府裏如果沒有宋氏的撐腰,他宋安什麽都不是。

楊承烈沉默寡言,卻是個極為嚴苛的主兒。留在楊府,說穿了就是要讓他知道規矩。

宋安心裏明白,從今天開始,這楊府之中,除了楊承烈夫婦之外,真正能夠做主的人,是楊守文,與宋家再無關系。心裏雖然不滿,但宋安卻不敢有任何表露。

若不是他為楊承烈做事,如何能夠在宋家站穩腳跟?

沒有楊家,單只是那徭役就足以讓他焦頭爛額。宋氏是在警告他,他是楊家的人,不是宋家的人。

“阿娘!”

“你閉嘴。”

上了車,楊青奴想要為宋安求情。

她當然不可能明白這裏面隱藏的玄機,只是覺得沒有宋安,到虎谷山之後豈不是很不方便。

“虎谷山,是你大兄的住處,到了那邊,要聽從你大兄的吩咐。

另外,那邊有你楊嬸娘關照已經足夠,宋安去了平添紛亂。你要老老實實,最近一段時間,昌平似乎有些不太平靜。你阿爹讓咱們去虎谷山,也是想你大兄保護周全。”

“他一個癡漢……”

“青奴,如果再讓我知道,你對你大兄不敬,可別怪我家法伺候。”

楊青奴閉上了嘴巴。

她咬著嘴唇,靠著車廂上,透過窗簾向外看,就見那個平日裏被她看不起的楊阿癡,跨馬捧刀,跟在馬車左右。他頭戴襆頭,一襲白袍,騎在馬上,沐浴在陽光裏,卻透著一種說不出來的韻味。楊守文不胖,在這個崇尚高白胖為美的時代裏,算不得英俊。但是那曲線柔和的面龐,在陽光中卻又一種難言的美感。看似文弱,卻又英武。陽剛和俊美柔和在一起的韻味,讓人不由得心中為之贊嘆。

哼,臭美!

楊青奴把車簾垂下,嘴裏嘀咕一句,但心裏面卻覺得,這個大兄似乎也不是很討厭。

馬車行至西門,從路旁突然竄出一個人來。

楊守文正在和城門口的民壯門卒遞交通行令牌,忽聽身後一聲馬嘶。

那匹拉車的馬受到驚嚇,希聿聿長嘶一聲,猛然仰蹄直立而起。眼看著它就要發狂,楊守文健步上前,一把抓住轡頭,單臂用力向下一拉,口中發出一聲沉喝。

那馬拼命掙紮,搖頭擺尾。

可是,楊守文死死勒住它的脖子,任它如何用力,都不能前進半步。

掙紮了一會兒,馬漸漸平靜。

楊守文一只胳膊圈著它的脖子,一手輕輕撫摸它的毛發,口中發出輕柔的勸慰聲。

馬,終於平靜下來。

不過那麽馬車裏,宋氏母女卻被嚇得魂飛魄散,臉色發白。

“你怎麽趕車的?”

楊守文忍不住對著那車夫破口大罵。

老爹把宋氏母女交給自己保護,結果還沒出城就差點出事,這讓他又怎能不生氣?

“小郎君,非是小人不小心,是他突然跑出來,驚了馬。”

那車夫也嚇得面色煞白,指著那個突然跑出來的人辯解道。

楊守文扭頭看去,眉頭一蹙。

原來,那攔路的人正是宋三郎,不過這個時候,他也嚇得不輕,站在那裏不敢亂動。

“阿娘,是三舅。”

楊守文看了宋三郎一眼,走到車簾旁邊,低聲道:“看他模樣,似乎是有急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