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二十五章 第一日

……

咕隆隆!

戰鼓敲響,號角長鳴。

楊守文直起身子,舉目向城外眺望,只覺體內的血液都隨之沸騰。

這種冷兵器時代的攻城,在後世也只能從影視劇裏看到。不過誰都知道,那裏面有多少虛假的成分,根本不可相信。而現在,他將要親身經歷這樣一場大戰。

剛才裴忠義的確讓民壯們感到心動,可是楊承烈那一番話,卻讓他們頓時冷靜下來。

幽州自古就地處邊塞,和胡人之間的戰爭更是難以數計。

胡人是什麽尿性?

昌平人非常清楚……剛才裴忠義的話,的確讓他們心動。可冷靜下來再一想,他們也不禁感到後怕。沒錯,定州前車之鑒,他們怎能忘卻?據說定州已經投降,可是突厥人還是屠殺吏民,焚燒房舍,把定州人趕出家園,隨他們一同南下。

說句不好聽的話,那些被裹挾的民壯,到最後也不一定有好下場。

運氣好的,戰死疆場。

運氣若是不好,就只能遠赴塞外苦寒之地,在那裏給胡人當奴隸,生生世世的奴隸。

那滋味,昌平人可不想去嘗試。

所有人的目光,都盯著城外。

只有盧昂,卻面帶疑惑之色,不時偷偷掃楊守文一眼。

他剛才可就站在楊承烈的身旁,裴忠義那一番話,他聽得很清楚。雖然盧昂沒有心動,可他卻知道,剛才城上的民壯,心動的怕是有不少。楊承烈非常果斷,擊錘發射車弩,斷了眾人的念想。但最關鍵的,恐怕還是楊守文的那一句提醒。

當時,楊承烈已經有些慌了。

是楊守文提起了定州,令楊承烈立刻找到了反擊的素材。

不得不說,楊承烈的確有大將之風,非常果斷。但楊守文的反應之迅速,也讓盧昂感到震驚。

這小子從剛才,就不斷在打他的臉。

先是一個人轉動絞盤,展現出了超乎尋常的力量;而後又冷靜的為楊承烈出謀劃策,穩住了城上的局面。這小子,以前真是個癡兒嗎?他可是比很多人都機靈。

怪不得楊承烈之前說,沒有楊守文在身邊,他會慌亂!

有這樣一個文武雙全的兒子,怕是換做誰,都會產生依賴心理吧。

盧昂看著楊守文,卻不由得想起了自家剛出生的兒子盧廣。也不知道將來那孩子長大了,是否能夠似楊守文這樣為他排憂解難?他出身盧家北祖二房,而今卻已經是日薄西山,被帝師房死死壓制,快要喘不過氣。自己這輩子,估計也就這樣。日後靠著家聲,最好也就是混上一個刺史,想要進入中樞,卻非常困難。

北祖二房崛起,還需要出現更多優秀的子弟,若不然休想奪回盧家的主導地位。

想到這裏,盧昂一陣失神。

戰鼓聲,號角聲,把盧昂喚醒。

就聽楊守文輕聲道:“父親,叛軍攻城了!”

盧昂立刻回過神,忙上前一步,舉目向城外看。

只見從叛軍的陣營中沖出一支支人馬,口中發出嗷嗚不斷的聲音,迅速向城墻逼近。

“不對,這不是靜難軍!”

盧昂立刻看出了問題,連忙說道:“這似乎是靺鞨人,慕容玄崱怎麽派他們攻城?”

靺鞨人生活與白山黑水之間,從某種程度上而言,幾乎和野人無異。

若是野戰,這些人絕對是兇悍至極,就算是突厥人過去,也未必就能勝過他們。

可攻堅……

“全都穩住,把自己藏好,沒有我的命令,不得反擊。”

楊承烈也有些緊張了,下意識握緊了手中的寶刀。

上次登城指揮,還是兩年前。

那時候有王賀居中坐鎮,他心無旁騖,倒也沒有太多壓力。可現在,王賀跑了,盧永成死了,只剩下一個根本沒有大用處的李實,整個昌平就等於壓在他一人身上。

所以,楊承烈感到壓力山大,握刀的手心裏,竟全是冷汗。

“殺,給我沖上去!”

堇堇佛爾袞身披明光甲,面色猙獰。

他手中緊握一口彎刀,據說這刀是來自波斯,鋒利無比。

憑著口刀,堇堇佛爾袞殺了不少唐人。今天,它又將飽飲唐人之血……想到這些,堇堇佛爾袞就一陣激動。

“穩住,大家不要慌。”

楊承烈在城上觀戰,楊守文則在一旁連聲喊喝。

“聽縣尉指揮,大家穩住,全都穩住,千萬不要露頭,聽從指揮。”

說完,他從一個力士手裏接過木槌,目光對準了城外的號室人。越來越近,那些號室人猙獰的面孔已經清晰可見。那古怪的發式,讓楊守文突然有一種不好的感覺。

金錢鼠尾辮嗎?

他眉頭一蹙,把車弩調整了一下,居中巨箭便對準了沖在最前面,一個人高馬大的彪形大漢身上。深吸一口氣,他握緊了木槌,而後扭頭向楊承烈看去,等他發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