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百零四章 往事

書房外,安靜下來。

楊守文坐在席榻上,疑惑看著楊承烈。

而楊承烈呢?則靜靜坐在圍榻上,他手指頗有韻律的敲擊著桌面,似乎在想著心事。

“父親,你找我有事?”

楊承烈回過神,目光復雜的看著楊守文,半晌後嘆了口氣。

“兕子,你這首詩,是不是想要為我正名。”

“啊?”

楊承烈把楊守文寫的那首行路難遞給了他,然後沉聲道:“你是不是覺得,官場之上雲詭波譎,我當年掛印辭官,帶你去昌平隱姓埋名,是受到了他人的迫害?”

楊守文接過那首行路難,“這不是我作的那首詩嗎?”

“是!”楊承烈道:“那石匠離開的時候,正好被鄭鏡思看到,於是就拿來欣賞。我本來好奇,你這次會寫出怎樣的文章。可是看完之後,我卻發現有些不正常。

你想要借此詩,為我喊冤嗎?”

李白三首行路難,唯有這一首與其他兩篇有很大的區別。

其他兩篇行路難或是展現官場失意後的迷茫,或是安置官場醜陋,相互傾軋的局面。但這一首,卻是通篇借用對比手法,先是說人生需要和光同塵,不無虛名;而後又列舉了歷史上功成不退而身殞的例子。在楊承烈看來,楊守文這就是在為他喊冤,為他抱屈。正是因為那官場上的傾軋,以至於楊承烈才變成如今模樣。

你看他,自昌平遷徙而來之後,卻避居於青山之下,是趨利避兇的做法。

而他適意自由,不願重返官場,也是擔心似歷史上那些功成不退之人一樣,落得淒涼下場。

說穿了,楊承烈是在避禍。

楊守文沉默了,沒有回答。

他倒是有這樣的想法,希望楊承烈能夠東山再起。

可是他卻沒想到,楊承烈的反應,竟然是如此的劇烈……

楊承烈嘆了口氣道:“我這十幾年,的確是在避禍,所以才會躲在昌平。

這次來滎陽,我也的確是有些害怕,故而選擇了這石城山腳下居住。一直以來,我都在猶豫,要不要把當年的事情告訴你。原本我是不想你太過鋒芒畢露,可現在看……好吧,我和你說過,我的確是在躲避仇人,不過呢,和朝廷並沒有關系。”

楊守文心裏一動,看著楊承烈一言不發。

楊承烈猶豫了片刻之後,沉聲道:“嗣聖元年,當時你母親因病故去,而你又患上了癡症。你祖父很擔心,所以帶著你四處奔波,想要找到讓你康復的辦法。

而我呢,因為你母親過世,所以整日裏醉生夢死,對你也就少了些許照顧。

那時候我在均州折沖府做校尉,雖說不上是位高權重,但卻統領一府兵馬,坐鎮均州。有一天,你祖父帶著你從外面回來,告訴了我一件事情。他說你們從武當山回來的時候,途中遇到一夥黑衣人正在圍攻一隊車馬,於是他就仗義出手。”

楊守文聽得心裏一動,連忙道:“結果呢?”

“結果?”楊承烈笑道:“你祖父性如烈火,而且頗有俠義之風。

雖說從軍中退下來後,他開始修身養性,可那骨子裏的任俠氣卻一點都不見減少。你祖父說,被圍攻的人看上去很淒慘,並且車馬裏還有孕婦將要生產。你祖父自然無法袖手旁觀,於是就上去將那一家人救下,更殺死了那圍攻的黑衣人。”

說到這裏,楊承烈深吸一口氣。

“我本來也沒有在意此事,可沒想到,第二天卻接到了上峰的命令,著我配合均州州府,捉拿一個帶孩子的老人。我細一打聽,才知道那天你祖父救下的一家人,竟然是廬陵王千歲。”

“廬陵王?”

楊守文聽到這裏,有些不淡定了,臉上露出一抹驚色。

楊承烈道:“沒錯,就是廬陵王,也是如今的太子殿下。

兕子,你沒想到吧,咱們家居然是當今太子的救命恩人……你一定奇怪,既然咱們是太子的救命恩人,為什麽要隱姓埋名呢?呵呵,因為圍殺太子一家的兇徒,來自於武氏。”

“父親是說……聖人?”

“當然不是,有道是虎毒不食兒,聖人雖說手段剛烈,可是已經把太子廢黜,並趕出長安,說明並無害他性命的心思。但是,聖人不願害太子性命,卻不代表其他人也不會。那些人,是奉魏王之命前來……你知道的,就是去年病死的魏王。”

“武承嗣?”

“就是他!”

楊承烈點點頭,苦笑道:“你可能不知道,武氏野心勃勃,魏王更一心想要助聖人登基,而後他好成為太子。可只要太子和相王不死,他就無法實現這個願望。

當時,太子被廢黜後,相王登基,武承嗣自然不好下手。

而廬陵王,也就是當今太子在那個時候,惶惶如喪家之犬,根本無人理會。武承嗣也就動了想要害死廬陵王的心思,於是派人在途中刺殺。本來,他說不得能成功。因為那時候的廬陵王是從均州流放廬陵,均州官府迫於武承嗣的威脅,對廬陵王根本就不予重視,以至於廬陵王的身邊,只有百余名家臣,防衛薄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