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百三十五章 太平(第2/2頁)

婦人愣了一下,點頭道:“阿郎不是說,他無甚根基,又有大禍纏身,不宜投效嗎?”

“是啊,當時我是這麽想的。

可現在看來,我怕是看走了眼……那楊守文除了文采過人之外,似乎背景也很深厚。至於他究竟什麽背景,我還不太清楚。但從昨日觀國公給他面子來看,絕對不一般。我今日本想借著去道謝的由頭,應了他前些日的招攬。可沒想到……”

婦人聽完了呂程志的牢騷,沒有開口,反而站起身來。

這時候,就見崽崽拎著一個陶壺,有些吃力的走進來。

“爹爹,吃水。”

“啊!”

呂程志看到了嚇了一跳,忙起身走過去,搶在婦人之前從崽崽手中接過了陶壺。

“崽崽,這是哪裏來的水壺?”

“爹爹沒水吃,崽崽去趙家嬸娘那邊討要了一壺。”

聽到這話,呂程志一陣心疼。

心裏那點不愉快,也好像一下子都煙消雲散,把崽崽抱起來,返回屋中。

他讓崽崽坐在腿上,然後倒了一碗水。

“爹爹,水甜不甜?”

“崽崽討來的水,怎會不甜?”

呂程志的臉上,笑容綻放。

而婦人則一旁笑而不語,見呂程志已經不再那麽煩惱,這才開口道:“阿郎其實也不必太心煩,以奴看來,那位楊公子並不是不需要你,而是不想開口相求。”

“哦?”

“阿郎的脾氣,奴最清楚。

表面上溫和,骨子裏卻倨傲。可你要明白,那楊公子同樣是一個文采出眾的人,心裏又怎能沒有傲氣?當初他登門邀請,是你看走了眼。現在他要發達,哪怕是想你投效,恐怕也不可能輕易低頭。依你所言,那楊公子不過雙十,已經做了征事郎,司刑寺評事。這職務比之你當初在昌平做的官職,恐怕也不遑多讓。

這種情況下,你讓他又怎麽開口呢?”

呂程志在昌平做的事情,並沒有向妻子隱瞞。

別看妻子是個普通人家的女兒,讀書不多,但卻非常精明。

剛開始的時候,呂程志說他是販賣貨物轉來的錢。可是在妻子幾次試探之後,他就破綻百出,再無無法掩飾。無奈之下,他只好把真相告訴了妻子,可不料想妻子並沒有驚恐,甚至比他想象的,要冷靜百倍。

“奴雖然雖沒有讀過多少書,但是卻知道,這世上沒有什麽生意,能一下子賺來幾千貫。阿郎聰明,讀書也多,卻不是個懂得經營的人。這次去了塞北三年,便帶來這麽多的錢財回來,若說是靠著正經營生獲得,奴是打死都不會相信的。”

知夫莫如妻,大概就是這樣。

呂程志撇了撇嘴,輕聲道:“當初,我可是他父親的上司。”

就知道你這麽想的!

婦人笑道:“可是現在呢?”

“啊?”

“那位楊公子既然能做到了征事郎,你道他父親會如何?

再者說了,你也說當初他父子在昌平是為了避難。你又怎能確定,那位楊大先生,不是有所隱瞞?阿郎才學過人,但有時候卻過於傲慢,以至於小看了天下人。

你可曾想過,當年昌平縣的那個阿癡,如何能夠名動兩京,被稱作謫仙人?”

“這個……”

呂程志沉默了!

他不否認,內心裏他的確是有些看不起對方。

“阿郎,此一時彼一時。

阿郎若是無心功名,只願意閑雲野鶴般的生活,那奴也就不說什麽了。可奴更清楚,阿郎其實並不甘心。問題在於,除了楊公子這條路外,阿郎你還有其他路嗎?”

呂程志表情凝重,沉吟半晌後,輕輕搖頭。

是啊,似他這種情況,才是最為苦惱。

他的過往經歷,注定了一般人不可能敢招攬他,而他也未必看得上對方;可門第太高的人,更不可能低聲下氣來相求。二十歲的征事郎,聽上去並不是那麽厲害。可如果想想楊守文此前一文不名,就知道他這個躥升的速度,有多麽驚人。

只因為他的文采嗎?

呂程志打死都不會相信。

這世上文采出眾的人多了去,君不見賀知章何等文采,如今已年過不惑之年,也只是個國子四門博士。張若虛一首《春江花月夜》,令無數人折腰,號稱孤偏蓋盛唐。可又如何?他一生坎坷,官止於一個兗州司馬,如今混跡洛陽,默默無聞。

有文采,還要有家世,有背景。

呂程志相信,楊守文的背景不會簡單。

弄不好,連他那老爹,曾經做了他三年下屬的楊承烈,都有著不同尋常的來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