Part 2 流血的季節 第六章 1940年,阿伯羅溫(第3/19頁)

勞埃德問黛西:“你的猶太朋友伊娃怎麽樣了?我記得她嫁給了吉米·穆雷。”

“他們有兩個孩子了。”

“她把父母弄出德國了嗎?”

“你竟然還記得——不過很遺憾,洛特曼夫婦還滯留在德國,他們沒拿到出境簽證。”

“我替她感到難過,她一定很不好受。”

“是的。”

勞瑟顯然對女仆和猶太人的話題很不耐煩。“阿伯羅溫夫人,回到我們剛才的話題……”

勞埃德說:“兩位晚安,我必須得撤了。”他離開雕刻室,上了樓。

睡下以後,他情不自禁地哼起了晚禱中的最後一首贊美詩:

風暴破壞不了我的從容,

我攀著山巖毫不動搖。

天父的愛源於天地,

我怎能停止為他贊頌呢?

三天後,黛西給同父異母的弟弟格雷格寫了封信。戰爭爆發時格雷格給她發了封慰問信,此後他們便一個月左右通一封信。格雷格告訴她在華盛頓的第五大街上看到舊愛傑姬·傑克斯的事情,問她女孩為何一見他就跑。黛西也弄不明白他倆之間的事,她在信上這麽寫道。黛西祝他好運,然後在信尾簽上了名。

她看了看鐘,離集訓生吃晚飯還有一個鐘頭。課已經結束了,很可能在勞埃德房間截住他。

她走進閣樓上原先傭人住的房間。年輕的軍官們或坐或躺,有的在看書,有的在寫信。在放著一塊破舊穿衣鏡的小房間裏,她找到了正在窗邊看畫冊的勞埃德。她問他:“讀到什麽有趣的內容了嗎?”

勞埃德立刻起身打招呼:“嗨,好久不見。”

他臉紅了。或許仍鐘情於她。對他來說,那個吻太殘忍了,尤其是當時黛西不打算跟他進一步發展關系。但已經是四年前的事了,那會兒他們還只是孩子。他應該盡快走出來。

黛西看著勞埃德手中的書。那是本德語書,書中畫著五顏六色的徽章。

“我們必須識別德軍的徽章,”勞埃德解釋道,“許多軍事情報是從戰俘的審訊中得到的。當然,有些戰俘什麽都不會說。於是,我們必須從他們的制服徽章中判斷他們所處的層級,軍銜是什麽,屬於哪支部隊,是步兵、騎兵、炮兵,還是老兵團這種特殊的兵種,許多信息都能從他們佩戴的徽章看出來。”

“來這兒就學這些嗎?”她半信半疑,“學習德軍徽章的意義嗎?”

他笑了。“這只是課程的一部分,其他的軍事秘密不能告訴你。”

“哦,我明白了。”

“你為什麽會在威爾士?我還以為你會在倫敦做一些參戰支援工作呢!”

“你又來了,道義上的譴責,”她說,“難道有人告訴你這能討好女生嗎?”

“請原諒,”勞埃德呆呆地說,“我沒想冒犯你。”

“告訴你,倫敦沒有什麽參戰支援工作可做,只是空中放了些阻止永遠不會來的德國戰機的探空氣球。”

“至少你還可以在倫敦參加社交活動。”

“你知道嗎?對我來說,那一度是世上最重要的事,但現在不再是了。”她說,“我大概是老了。”

黛西離開倫敦有另一個原因,但她不準備告訴勞埃德。

“你穿的應該是護士的制服吧。”勞埃德問。

“不是,我不喜歡病人。但請你在表示不滿,並且又對我露出那種愁眉苦臉的表情之前,先看看這個。”黛西遞給勞埃德一個放著照片的鏡框。

勞埃德皺著眉頭接過來:“你從哪兒拿來的?”

“在地下儲藏室,有一箱舊照片。”

這是夏日清晨在泰-格溫東草坪上拍攝的一張照片。照片當中是年輕時的菲茨赫伯特伯爵,腳邊站著他的大白狗。他身邊站著的是他妹妹,黛西從沒見過的茉黛。他們身邊還有四五十個穿著仆人制服的男傭和女傭。

“看上面的日期。”黛西說。

“1912年。”勞埃德大聲念了出來。

黛西觀察著勞埃德對照片的反應。“你媽媽在照片裏嗎?”

“老天,我怎麽把這茬忘了呢?”勞埃德湊近看了看,“她在照片裏。”片刻之後,他說。

“告訴我哪個是她。”

勞埃德指著照片中的一個人說:“我想這就是她。”

黛西看到勞埃德指的是一個十九歲左右的苗條女孩兒,艾瑟爾戴著白色的女仆帽,帽子下面藏著卷曲的黑發,微笑中帶著頑皮。“真是太美了。”黛西贊嘆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