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二十五章 新債(上)(第2/3頁)

鄒秀榮嘆了一口氣“銀子是有一筆的,只是那是思遠存起來,預備著修祖墳和祠堂的銀子。他的情形,你也是知道的,婆婆一直因為是側室,而覺得低人一頭。包括思遠自己,也被家裏所不容,這次是想存一筆錢,修祖墳修祠堂,在大房那邊,揚眉吐氣一把。如果動了這筆款,到時候拿不出錢,就很丟人了。”

孟思遠因為是庶出的關系,和長房嫡出的關系並不好,雖然靠著自己一拳一腳,打出一個天下,但依舊被說成是承襲祖先余蔭,兄弟之間,也經常明槍暗箭不斷。這次工廠出了事,長房那邊不但沒有什麽援手,反倒是派了人來看風色,實際還是幸災樂禍。越是這樣,鄒秀榮越想為丈夫撐起面子,不至於讓人看低了去。

可是這把火,不但造成了人員的死傷,也造成了設備的損壞。幾台機器受損嚴重,很難再使用。購買新設備,以及支付工人的撫恤、湯藥,修繕廠房,這些都需要用款。粗略算一下,竟是比上一次還多,大概要六七萬銀子,才能過關。

鄒秀榮道:“我也知道,洋債利高,可是到了現在這一步,除了貸款,就只剩下賣珠子了。那珠子是婆母的命,我不能把它賣了。我的陪嫁裏,有魯北的二百七十余頃田地,裏面大多數是上田,我就用這筆田地做抵押,向簡森女士貸款七萬兩,希望四弟你幫幫二嫂,也幫幫你二哥。”

鄒氏也是山東豪族,地連阡陌,趙冠侯倒是知道孟思遠有這麽一筆不動產,但他也知道,這筆田地,實際是孟思遠最後的屏障。或者說,他一旦生意失敗,這批田地,就是他夫妻日後安身立命的根基所在。當下搖頭道:

“二嫂,那些田地如果抵押出去,是不是太冒險了?”

鄒秀榮卻一笑“我知道你的意思,但是你不明白我的意思。工廠是思遠的希望,而思遠是我的希望。只要他能高興,我怎麽樣都好。為了他,我可以犧牲一切,區區幾百頃田地,又算的了什麽?四弟,如果你實在為難,可以不可以幫我把簡森夫人約出來,我和她談。”

見她目光堅定,神色間,已經沒有了轉圜的余地,趙冠侯心內卻覺得一動。二嫂原來對二哥,如此癡情麽?他心內一動,脫口而出“算了吧,這事我來想辦法,二嫂只管在家等消息。總之這事,我會解決的。肯定為你們拿到一個最合理的利息,也爭取她把還款期放長一些,不要讓你們太累。”

鄒秀榮面上一喜,她和簡森夫人沒有交情,這事自己出面去談,不一定可以談的攏,至少條件上,會苛刻的多。她連連點頭道謝,又主動陪著趙冠侯,前去發放死難者的撫恤。

她骨子裏是西洋做派,對於男女之防講究的不多,加上長嫂比母,倒是沒把這當一回事。有她陪同的一大好處,就是那些死難者家屬那邊,倒是沒表示出太多的刁難來。雖然哭的昏天黑地,但主要是罵難民,罵老天,罵大金的官府,卻沒有人罵趙冠侯。

倒是有幾個人拉著趙冠侯哀求著,能否請他出面,把自己的親戚朋友從大牢裏保釋出來。

昨天晚上出了這麽大的事情,衙門那邊的日子,自然好過不到哪去。津門縣令許浩然並不是一個貪官,但是卻也不是什麽能員。想要好好做事,能力上也達不到。尤其他手頭的力量實在太少了,以有限的衙役,加上防營,根本就沒辦法彈壓地面。如果不是新軍及時出面彈壓,局面還不知道要糜爛到什麽地步。

津門為京城門戶,發生民變非同小可,加上昨晚的騷亂中,多有洋人受害,許浩然便坐不穩當位子。天一放亮,就立刻發出簽票拿人,從大街上四處抓捕難民,乃至有山東、河南兩省口音者,也要被詳加盤問,說不出究竟的,就要被帶走。

這些難民中,有一些與這些下人沾親帶故,或是鄉親,家裏的男人被抓走,女人就找鄉親來想辦法。這些人也不認識什麽有辦法的,就只好拿趙冠侯當救星。

聽這些人一說,趙冠侯卻又想起了鳳喜給自己出的主意,忍不住問道:“你們說的這些人,可靠麽?確定不是響馬,而是衙門抓錯了人?”

“可靠,怎麽會不可靠呢?那人是俺的親戚,大家認識好多年了,他以前,一直給臨清王老爺家當管事呢,人老實的很,再說他都五十多了,怎麽會去當響馬……”

眾人七嘴八舌的說著,五十幾個名字報了上來,全都屬於知根知底,不會出問題的那一種。鄒秀榮也在旁道:“如果四弟可以的話,就幫幫他們吧。這些人真的很可憐,衙門的人心狠手辣,搞不好,就拿他們當罪犯砍了頭去頂數。這麽多的難民,真是不成個話,我得想個辦法,去救救他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