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百九十九章 櫻之殤(上)

趙冠侯因為要和洋子辦喜事,不好住在慶王府,現在住的地方,乃是與瓦德西交易中,購買的一處房產。這裏之前屬於一位戶部的堂官,後來被普魯士人占了,現在則騰了出來。在倉庫裏,堆滿了自瓦德西處購買來的古董字畫,而在仆人房以及內宅的廂房裏,住的是那些從軍紀營被釋放以後,反倒無處容身的軍紀。

她們出身各不相同,有的出自寒門,有的出自名門世家,有的本身就是煙花中人,現在她們已經沒有了任何區別,與這些古董字畫一樣,都是交易品。趙冠侯剛一開始收購古董時,只有瓦德西脫手,後來,其他各國的軍官士兵,也都參與進來。

京城裏向來不缺聰明人,想揀這個漏的也不是一個兩個,但是真正有門路和財力做這件事的並不算太多。趙冠侯有賽金花的門路,又和青木公館打的火熱,即使是承振,在這生意上都鬥不過他。

洋人對於古董懂的不多,只有扶桑人對這些東西有興趣,所以趙冠侯往往可以用很低的價格,拿到很不錯的東西。至於這些軍紀,她們的價值遠不如古董字畫,那些看管軍紀營的士兵,都有可能弄出一兩個賣掉,為自己換一份外快。

多日的折磨,不但嚴重損害了這些女人的身體健康,也嚴重影響了她們的精神。她們的目光變的呆滯,如同行屍走肉,沒有什麽情感。見到人會害怕,尤其見到男人,就會下意識的蜷縮成一團,或是機械的攤開四肢,等著男人撲上來。

在第一批人被安置在這裏之後,陸續有二十幾個人選擇自殺。對於剩下的人,只能嚴防死守,外加心理治療。趙冠侯幾乎是每次回來,都要安撫一些人的情緒,盡量給她們希望,支撐她們活下去。

看到他從外面回來,翠玉將一碗熬好的臘八粥端過去“喝一碗吧,時間還早,都沒吃飯呢,我去給你煮點餃子吧。”

“那就不必了,我喝粥就好。你餓不餓?”他摸著楊翠玉的臉,關切地問道。翠玉微笑著搖搖頭“我不餓,你……真的要去?”

趙冠侯笑著在她鼻子上一刮“調皮。你知道,我沒的選的,早就已經決定了要這麽做,放心吧,我做這事是熟手,不會有問題。”

他又看看外頭“那些女人都喝過粥了吧?過了今天晚上,她們的仇,就會報一部分。至於剩下的部分,將來慢慢討還。這個天下,還是有公道兩個字的,他們犯下了罪,早晚都會付出代價。”

說到此,趙冠侯忽然咳嗽一聲,叫板唱起了徐策跑城“善惡到頭終有報,只爭來早與來遲……”

他整理了一下衣服,又取出了米尼步槍,鎮定的裝彈,舉槍,瞄準。簡森與毓卿在兩旁看著,毓卿很有些不放心“這幾個東洋人位高權重,稍有不慎,身家性命都保不住。有這麽多雇傭兵,為什麽非要你自己去。”

“因為雇傭兵不成啊,除了瑞恩斯坦,我無法信任其他雇傭兵,萬一走漏風聲,就作法自斃了。放心,我自有分寸,縱然不一定得手,至少可以自保。”

房間裏除了趙冠侯自己的女人,還有一名身材瘦弱的女子,她如同雕塑似的一言不發,仿佛並不存在。直到此時,她忽然擡起頭道:“趙大人,我可以去麽?”

這個女人是一位工部小司官的夫人,剛做官不久,京債都沒有還清,也沒有盤費跑。洋兵進城時,兩人緊鎖著門,希望等風頭過去再說,不想門還是被砸開了。洋兵刺死了丈夫,汙辱了妻子,原本這個女人認為這就是噩夢的結束,卻不知道,那只是剛剛的開始。

幾個洋兵心滿意足之後,並沒有放過她,而是將她抓到了軍紀營。從那天開始,她身上被烙上了烙印,每天要應付不知道多少身上散發著臭味的鐵勒士兵。她姿色不算出眾,沒被軍官看中,只能應付那些最為粗野的基層士兵,她甚至無法記清,到底有多少個男人占領過自己。被釋放賣出的原因,是得了極嚴重的病,即使是那些灰色牲口,也不敢再接觸她。

雖然毓卿為她買了藥,控制住了病情,但是她依然知道,自己已經完了。即使身體可以康復,她的心也已經腐爛,沒有了救治的價值。目光裏已經沒有了哀傷,只有冷漠,對於生死或是其他一切都看淡的冷漠

“大人,我已經毀了,就算能治好病,也沒有臉活。何況,我的病,想一想就讓我覺得不配活在這個世上。與其苟活,不如讓我像個人一樣的去死。我不管您要幹什麽,只知道您是打算弄死一大群扶桑人外加一大群鐵勒人,那就是給我報仇雪恨。只要報的了仇,我就不怕死。”

毓卿對她的印象不錯,也很可憐她,勸阻著“夫人,您別沖動,這事得從長計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