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百九十六章 繳械

孟思遠秉性淳良,聽他這些話,大驚道:“陳都督,你的意思是?”

“別叫我陳都督,叫我無為就好。先生一到松江,松江就只能有總統,不會有都督。我在松江起兵,所圖的,就是松江的財富和軍火。可是蔡煌把海關銀子給了洋鬼子,李楚寶又把軍火藏了起來,讓我接手一個空殼子。從那時候起,我就知道自己是個罪人,有負於先生的重托。將功補過的方法,就是把先生不能做的事,我來做。先生不能說的話我來說,先生不能殺的人……我來殺!”

陳無為目光變的冷厲起來“你們都以為我是個白相人?恰恰相反,我殺人架票,哪一件不是為了葛明?不是為了我們興中會?葛明不是大家擺酒席拜把子,就是打家劫舍!一團和氣,溫良恭簡讓,葛明永遠不能成功。暗殺、流血、抄家滅門,這是不可避免的事。大家都怕自己的手臟,我不怕,由我一個人來臟手,讓大家過體面日子好了。光復會的人馬成建制的投敵,這下辜炳麟還有什麽話說?我看他們還有什麽臉,跟先生來爭奪天下。”

孟思遠吃驚的看著陳無為,隨著相處時間越長,這個同志在他看來,反倒越發琢磨不透。原本認為其只是個性情豪俠的白相人,卻沒想到,有這麽深的心機與算計。就連兩路軍反水,第九鎮觀望,也在他的盤算之中。

陳無為則道:“我們幹葛明,有個最大的短處,就是同志中良莠不齊,沒有篩選。凡是投奔葛明的,一律接收,沒有想過,這裏面有真葛明,也有假葛明。像是浙、鎮兩軍,真正的葛明者很少,大部分是新軍因為減餉而對朝廷不滿,隨後加入我們起事。算是墻頭草,連餓肚子都受不了,還能指望他們甘願為先生犧牲麽?到了松江,沒有軍餉可發,解散沒有遣散費拿,他們肯定要鬧事。把這些人帶回松江,等於是背個包袱回去,不如把包袱甩給山東。”

“留下幾千個真葛明,比帶幾萬個假葛明有用處的多。楚雖三戶,足可亡秦,憑我幾千同志,也足以覆滅大金。地盤落到北洋手裏,我們可以名正言順搶回來,落到光復會手裏,卻可能永遠失去,所以我寧可把地盤給北洋,也不會給光復會!我知道,我幹了許多壞事,那又有什麽關系?我做的事我承擔後果,與興中會和先生無關。光復會有什麽帳,只管跟我算,我不怕他!”

他站起身,朝孟思遠鄭重的施了個禮“孟先生,打天下靠我們這種人,建設天下天下要靠你們這種人。依我看,不管北洋軍打的再怎麽好,大金國都注定要滅亡。共合一如海潮,不可逆轉。共合議成,建設國家,與北洋軍閥爭奪權柄,都要靠你這樣的人來運籌。這副擔子比我的擔子要重幾倍,就算是眼下,與北洋軍談判繳械,部隊回歸松江,亦是一件非常困難的事。陳某要圖個清凈,先去逍遙逍遙,這副重擔交給你了。”

孟思遠一愣“這……這萬萬使不得,你是都督,這些事只有都督可以……”

陳無為從辦公桌裏,抽出一張手令“從現在開始,孟思遠就是滬軍都督了,誰敢不服氣,你的兄弟會讓他服氣的。你做了都督以後,談判,繳械,帶弟兄們平安回家的責任,就落在了你的肩膀上,相信憑你和趙冠侯的交情,他不會幹出言而無信的事來。”

孟思遠擺著手“陳都督,你這是在開玩笑。大都督是大家公選而出,豈能私相授受。再者,我來江寧是為調停,並非為了奪印。”

“書呆子!”陳無為毫不客氣的批評道:“公選?你知道我的都督印是怎麽來的?靠兩招,第一,掏槍;第二丟炸蛋!現在你背後有幾萬條槍給你撐場面,這個都督你不坐,誰來坐?所謂公選,就是力選,無力,何以言公?誰的力量大,誰就是民心所向!我壞事做絕,如果再做這個都督,不是讓先生為難?何況我在滬軍裏,趙冠侯也不會放心對滬軍收編,到時候說不定還要害弟兄們。大家跟我幹葛明,我要對他們有交代,一人做事一人擔,我一走,跟其他人就沒瓜葛了。他不會遷怒於他人,大家皆大歡喜有何不好。”

“可……可松江的軍人很多,孟某的才具,不足以當此大任,會誤事。”

“人?我沒有看到人,我只看到了鬼。我身邊的,全是鬼!”陳無為冷哼一聲“葛明有先難後易,先易後難兩條路。我們走的,是一條先易後難的路,鋪開來場面很大,但是自己的根基卻很淺,一吹即倒。我們的情報,對面很容易就知道,我們的命令卻很難傳達下去,這就是因為身邊的,根本不是人,都是鬼!鬼是最信不過的,隨時都可能出賣你。整個滬軍裏,夠資格當人的,也就你老兄一個,我不把基業交給人,難道留給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