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章 一枝獨憑秋

齊徽也不知道自己在想什麽,鬼使神差地看了靖千江一眼,結果發現對方也正注視著曲長負。

感受到齊徽的目光,靖千江回頭,對他冷冷一瞥。

他們幾個都是這席上比較引人矚目的人物,這通眉眼官司立刻就被人注意到了。

皇三子周王敲了敲皇長子魏王的肩膀,低聲笑道:“大哥,你看,咱們太子殿下和璟王弟都盯著曲家那小子看個不停,真是邪了門了。平時都是不近美色的人,不會是菩薩動了凡人心吧?”

魏王似笑非笑地說:“的確有動人心處。這要是二弟和璟王弟真對他有此心,那本王倒也很有興趣撩撥一下,見識見識這位曲公子的好處。”

周王用手指抵了下唇角,掩去壞笑。

太子在皇子中排行第二,皇長子則是魏王,他居長卻不能繼位,心裏面的不服很多,總是想變著法找太子的麻煩,又哪裏是真的看上了曲長負?

分明是存心戲耍,想先一步搶人玩。

只不過魏王素來風流,出師無往而不利,他反正是看熱鬧不嫌事大,倒很想瞧瞧大皇兄會用幾日的時間將人拿下,奪美而歸。

希望這位氣質冷清的曲公子千萬要多堅持幾天,否則就太沒意思了。

事情處理完畢,皇上從禦座上起身,沖靖千江招了招手道:“阿靖,要不要陪朕去下一盤棋?”

靖千江在族譜上的名字是齊靖,皇上對他顯而易見的喜愛和親近,甚至幾位親生兒子都及不上。

靖千江卻微笑著拒絕道:“陛下,臣剛剛回京,還有很多事情要處理,改日罷。”

皇上竟然沒有惱怒,點了點頭,離開了大殿。

宴席散去,聽著四下人群中對曲長負的議論和誇贊聲,慶昌郡主只覺得心中茫茫然的。

她說什麽也沒有想到,自己費力打壓多年,這個繼子卻僅僅是一個露面,便讓所有的爭奪付之東流。

而才嘲笑過曲長負的盧延亦是目瞪口呆。

他沒想到官職還能被這樣套回來,經過曲長負身邊時,不由停住腳步,上下打量他。

曲長負看了他一眼:“學狗爬?”

對於兩人之前的打賭,盧延不屑一顧,只陰森森地道:“你這一局,玩得漂亮。”

曲長負薄唇不著痕跡的彎起,謙虛地說:“過獎了,尚可期待後續。”

盧延沒聽出來他話裏有話,冷笑一聲,揚長而去。

*

曲蕭等幾位重臣隨著皇上走了,曲長負獨自走出宮門。

他剛要上馬車,忽聽身後有人低聲道:“曲公子,可否留步?”

曲長負回轉身來,毫不意外地認出了身後之人:“璟王殿下。”

“今晚父王的金像能被找到,多虧公子敏銳。”

靖千江沒去陪皇上下棋,就是為了在這裏等他,“本王來向你道謝。”

曲長負忙道:“殿下實在太客氣了……”

靖千江望定他,微微搖了搖頭。

清冷月光下,他臉上的神色晦暗不明,分辨不出微笑或者惆悵。

“敢問公子,你在王旭身上,動了什麽手腳?”

“殿下這話是什麽意思?”

曲長負低下頭,掩袖咳嗽兩聲,“我一個久病未愈的人,常年足不出戶,見識淺薄,哪有本事在刺客身上動手腳?”

他故作謙恭的語氣和“柔弱”的咳嗽十分矯情,怎麽看怎麽像是帶著揶揄,明擺著根本不慌。

靖千江眼中閃過一絲痛楚和追懷,不動聲色地挪了下步,擋在風口。

他默了默,輕言慢語地說道:“曲公子,你若如此可就沒意思了。”

曲長負微微一笑:“哦?”

靖千江道:“曲公子方才在屏風後面與我交手的時候,分明是個高手,你既然也是追著王旭過去的,在他身上留個標記應該不算太難。而那盆花上的香氣,不過普通花香……是吧?”

“但找到人的是王爺的狗,王爺抹殺它的功勞,它會傷心。”

靖千江嘆了口氣:“我家煩人,打小什麽都不會,平生怕是也就能辨認出來燉排骨的味。曲公子這樣高看他,小王慚愧。”

曲長負一哂:“能有這個本事,倒也夠了。”

靖千江在戰場上出生入死都如臨無人之境,此刻心跳也竟不自覺地越來越快。

雖然相貌迥異,身份也不對,但記憶中的樂有瑕機敏善謀,行止冷漠,連笑容都帶著冰霜之色,漸漸與面前之人重合。

而且他剛才的話是什麽意思?他說“煩人能有這個辨認肉味的本事,倒也夠了”。

他們手上都未攜兵刃,在宴席上遇到刺客,能對付他的東西,最方便的就是桌上的杯盤碗筷。

自己猜對了,什麽沾在屏風上面的花香確實是忽悠人的。

曲長負當時沒抓到人,但卻機靈的將肉湯給灑到了王旭身上。

煩人這只身無長處唯獨饞肉的狗,本來就是嗅到了喜歡的味道,才會興高采烈地撲上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