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章 烽火朔雲秋

同一片夜色之中,在京郊的某處別院裏。

半掩著的房門被輕輕推開,齊徽猛然從睡夢中驚起,這才發現自己不知什麽時候竟趴在桌上睡著了。

他連忙擡頭看向門口。

然而外面進來的卻並非齊徽想見的那個人,貼身侍從高全端著一碗參湯走進來,小心翼翼地放在了桌子上。

齊徽眼中的光芒一下子淡去,一張嘴才發現自己的聲音都啞了:“還沒找到人嗎?”

“奴才們都在全力尋找,說不定一會就有消息了。”高全勸道,“殿下,整整兩天了,您不吃不睡,身子怎麽受得了啊,多少歇一歇罷。”

齊徽根本就沒心思吃東西,他只要想起“樂有瑕”這三個字,心就好像被利刃穿透一樣,疼的連氣都上不來。

他不明白怎麽會這樣,明明在兩天之前,就應該是上一世他們見面的日子。

自己有了重生的機會,以為一切都可以從頭來過,可樂有瑕卻一直沒有如期出現。

兩天兩夜,他坐在這張桌子旁邊,桌面上還擺著一副和當年一樣的蓮花圖,等著那人推門進來,告訴自己,“殿下這幅畫,太過虛偽”。

時間一點點過去,仿佛一寸寸的心死成灰。

他派人在四處尋找,天地茫茫,卻誰都沒有聽說過那個名字。

重生以來頭一回,齊徽感到了慌亂和不知所措。

他從未想過這一世會找不到樂有瑕,就像他以前也沒有想過,對方會那樣決絕地站在懸崖邊上,一躍而下。

他明明沒想逼死他,他只是想……將這個人永遠綁在自己的身邊,不允許他逃離和背叛。

齊徽自小長於深宮,皇上偏寵長子,只是因為齊瞻的血脈無法繼位,太子之位才退而輪到了他的身上。

然而身居於此,如履薄冰,要提防父皇的猜忌,兄弟的陷害,他人別有心機的接近……而母妃那雙充滿了心機和欲望的眼睛,更不知從何時起,讓他不願直視。

他亦是心知自己自私,多疑,性情沉郁,不過這一切都不過是成大事者必備的手段而已——沒什麽不對。

上一世,樂有瑕出現的那樣輕易,他平平靜靜地走進這個房間,同時也是闖進了自己晦暗的人生,讓他懂得了什麽是牽掛與心動,但他沒有珍惜。

胸口堵的厲害,整顆心卻又空蕩蕩的,疼痛在瘋狂地燃燒,後悔與焦灼令人窒息。

他這樣心心念念地期盼重逢,想象著重溫以往親密無間的歲月。

如果再給他這樣一次機會,他絕對會牢牢抓住自己最珍惜的東西。

可是,沒有。

你到底去了哪裏?

*

曲長負的身份很受矚目,他上任之後沒多久,丞相之子來到軍營任職的事情,就很快在附近的鎮子上傳開了。

軍營中的逃兵,上一任清吏司主事的辭官,以及鎮上恐怖的軍刀殺人案,早已經使得百姓們人心惶惶,盼著早點把兇手捉拿歸案。

在這種情緒下,新上任的這位大人也就格外受到關注。

“來了個新官,上頭是總算重視這件事了吧。那人就死在我家後頭那條街邊上,嚇得我全家晚上都睡不著覺!”

“要是這樣,那敢情好,兇手抓不著,誰心裏頭都不踏實。”

“嘁,可別高興得太早了,當官的都一個德性,有幾個會辦實事?你們不知道吧,來的那位可是丞相老爺的大兒子,連二十歲都不到,聽說還是個病秧子。人家能管你這個,混資歷罷了。”

“什麽?這般年輕,如何整頓軍營?簡直荒謬!”

“噓,悄聲,萬一讓人聽見怎麽辦?不要命了麽!”

在這樣的質疑聲中,曲長負的心情並未受到半點影響。

一連三四日,他都在自己的帳篷裏養著,只有在午後陽光與天氣俱佳的時候,才會在軍營中轉一轉,看看新兵操練,那優哉遊哉的樣子,幾乎將京郊大營當成了他散心休閑的別院。

這樣一來二去,倒是在軍中傳開,新來的主事身體不好,但卻是個姿容秀逸的美男子,最喜看人舞槍練劍,若是練的賣力,甚至還能搏他一笑。

一時之間,每當天氣晴好,風又不冷的時候,軍營之中處處可見勤奮揮劍的英姿。

直到又過了兩天後,曲長負等待的消息終於來了。

——手下暗衛前來回報,稱逃兵陳英已經有了下落,就藏在距此地大約十裏之外的虎形山中。

“虎形山?”曲長負道,“如果我所記無誤,那應是京畿衛平日集訓之地。”

“少爺沒記錯,這陳英倒是乖覺的很,屬下此前將他的老家和親友住處都搜查遍了,也沒找到人,還是經您提點,又折回來在附近打聽排查,才聽到兩戶樵夫都說他進了山裏。”

前來回稟的暗衛道:“但生怕會驚動京畿衛,屬下們沒好進去抓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