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7章 (佳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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溫離慢奇怪地看著安康帝姬,冷不丁道:“這並不是單純的賜婚吧?”

安康帝姬被她的敏銳驚到,與她四目相對,又被溫離慢那平靜無波的眼神看得心裏一激靈,低下頭去。

過了片刻,她才重新組織起語言,滿是一個做母親的無奈與哀求:“皇嫂,並非臣妹有意隱瞞,只是事關小女名節,有些話著實是不方便往外說。”

她重重嘆了口氣:“我那女兒自幼被養得嬌氣,看上了什麽就一定要得到,好歹臣妹也是帝姬,公主府上倒也什麽都不缺,惟獨她眼光高,旁人家的女郎到了這個歲數早許了人,她卻這個瞧不上那個瞧不上,一定要自己挑。臣妹與駙馬只得了這麽一個女兒,自然不舍得管著她,因此她這一瞧,便瞧上了今年恩科高中的探花郎。”

帝姬之女與探花郎,若是兩情相悅,也算是一作佳話。

溫離慢沒有說話,安靜地聽著。

“小女自見了探花郎之後便暗自傾慕,已到了茶飯不思的地步,正在府中成日鬧著要與他成親,臣妹與駙馬並非瞧不起那探花郎,只是此人出身貧寒,便是允了這樁婚事,貧賤夫妻百事哀,臣妹怎生舍得女兒嫁到這樣的人家?”

安康帝姬悄悄瞥了溫離慢一眼,見她仍舊在認真聽自己說話,又繼續道:“可這做父母的,哪有能不管孩子的,小女一直哭鬧,甚至尋死也要嫁那探花郎,說沒了他寧可去死,臣妹這才鬥膽進宮求見皇嫂,還求皇嫂成全。”

徐微生聽得眉頭一直緊蹙,安康帝姬全程避重就輕,先是說自己慈母心腸,又說女兒一片癡心,可究竟是怎樣的來龍去脈,她只字不提。

娘娘年紀小,若是被說動了……

溫離慢道:“那她就去死好了。”

安康帝姬一愣:“皇嫂?”

溫離慢看向她,神色淡漠,又重復了一遍:“不是說沒了他寧可去死?那她就去死好了。”

安康帝姬還以為是自己聽錯了:“皇嫂你……”

“她若是想死,你攔也攔不住,死了倒是一了百了,也省得你為她憂心,如此看來,倒也還算孝順。”

安康帝姬捉摸不透溫皇後這說得到底是認真的還是反話,她怎麽可能舍得自己的女兒去死?她進宮是求賜婚,不是讓溫皇後在這裏說風涼話,攛掇她女兒去死的!

若非這是在太和殿,安康帝姬面上的笑已經有些龜裂,“皇嫂的意思是?”

“我不會給你賜婚的懿旨。”溫離慢緩緩說,“如果你想要,就去找官家。”

安康帝姬心裏有火,合著自己在這裏吹捧了半天,聲淚俱下曉之以情說了這麽久,溫皇後拿自己解悶兒來了?問也問了,該知道的也都知道了,她卻不肯賜婚?那今日自己豈不是白跑一趟?倘若溫皇後將這件事告知皇兄……

不,也許皇兄已經知道了。

正在安康帝姬大腦飛速轉動要如何將此事掩蓋時,身後傳來了魏帝的聲音:“找朕做什麽?”

在溫離慢面前還敢甩臉子表示不滿的安康帝姬,一聽到這聲音,嚇得渾身一顫,連忙跪下請安,魏帝卻像是沒看到她一樣,壓根不理會她這聲皇兄,走向了溫離慢。

溫離慢仍舊坐著,她沒有給他行禮的習慣,他也不曾要求,便只仰著頭看他,回答道:“她要我給她的女兒賜婚,我讓她去找你。”

“哦?”

這聲哦在安康帝姬聽來,就有些意味深長,她心裏不住地打鼓,皇兄不會已經知道了吧……

魏帝在溫離慢身邊坐下後,她才看見他身後不僅是跟著壽力夫,居然還有大理寺卿廉恕及表哥鐘曉。鐘曉看見溫離慢,面上隱隱有著激動之色,卻並未造次,而是規矩行禮,之後起身站在一旁。

儼然一副三堂會審的架勢。

安康帝姬還跪在地上呢!

魏帝問她:“你想要皇後給你的女兒賜婚?賜給誰?”

安康帝姬支支吾吾,她哪裏敢在官家面前說謊,一時間額頭豆大的汗珠滾落下來,狼狽無比。

溫離慢沒弄明白這是怎麽回事,她看看安康帝姬,又看看官家,向來沒什麽表情的臉上難得出現迷茫的模樣,當著這樣多人的面,官家伸手輕輕捏了下她的耳朵:“鐘曉,你來說。”

“是。”

鐘曉先是鬥膽看了溫離慢一眼,見她氣色不錯,眉宇間盡是爛漫,心知她在宮中過得應該很好,回去後告知祖父,祖父也能稍稍放心,“回娘娘,事情是這樣的……”

原來安康帝姬對溫離慢所說的也不算虛假,她只是隱瞞了一些不好的事實,比如說她的女兒清慧看上的那位探花郎,不僅出身貧寒,還有個指腹為婚的未婚妻。

探花郎名叫沈豐羽,自幼父母雙亡,原本無人願意撫養,他父親生前結交的好友,曾為他定下婚約的何秀才主動將他帶回家中,何秀才屢試不第,便歇了想考舉人的心,安心在鎮子上開了一家私塾,教導幼童讀書,他膝下唯有一女,妻子又早逝,沈豐羽便在何家私塾長大,與未婚妻青梅竹馬,兩小無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