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4章 (愚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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面對溫離慢的詢問,官家面不更色,更不會跟她說實話,道:“你聞錯了。”

嘴上這樣說,心裏卻想,明明已經沐浴更衣過,為何還是會有味道?

溫離慢微微睜大眼:“我聞錯……我才沒有!官家再讓我聞聞!”

說著抱住他便在他身上嗅來嗅去,還用力點點頭以肯定自己的想法:“嗯嗯,我沒有聞錯,就是檀香的味道喏。”

官家一時間不知是先說她奇怪的口音,還是先說她的迷之自信,總之即便是真的他也不承認,“許是那賣糯米糕的老夫妻家中請了佛像,日日參拜,朕給你買糯米糕,也沾染些許。”

溫離慢哪裏會想到官家騙自己,她覺得這個回答很合理,便沒有再問,即便從前她去買糯米糕的時候不曾聞到過也無妨,也許,人家是之後才開始念經頌佛的呢?

她看不見他,等了好久,這會兒便又累了,懶洋洋靠在他身上,拉著他的大掌往肚皮上放:“官家不在,它一直動來動去。”

官家原本脫口而出便是一句欠打,想到溫離慢不愛聽這樣的話才忍耐下來,他與這孩子天生無緣,但凡溫離慢叫他來看它動,它必定安靜無聲,官家也不稀罕它,女郎的小手覆在他手背上認真想讓他感受一下腹中胎動,奈何父親不配合,孩子也不配合。

官家曾問過薛敏,知曉女子有孕後一般會隨著孕期增加,身上豐腴許多,然豐腴這個詞在溫離慢身上是不存在的,她不僅沒有長肉,反倒將這兩年養出來的肉全削減下去,覆在他手背上的這只小手便是如此,玉指纖纖,肌膚白到透明,若是捏起她的手指,甚至可以清晰看見她掌心到指腹處的細細血管。

沒得到回應溫離慢也不介意,她說完這話便又開始昏昏欲睡,靠在官家胸口,呼吸慢慢變得輕淺。

官家擁著她,陪了她好久,見她熟睡不醒,才動作輕柔將她放下,又將被子為她蓋好。

請佛像有許多講究,沐浴焚香後,要先為佛像點香,叩頭以示虔誠,才算是正式迎佛像回家。

壽力夫已將外殿的隔間收拾出來改為了小佛堂,官家步入時,只看見佛像慈眉善目的面容,他心中不曾有絲毫動容,伸手取過上好的檀香,眼前卻又似乎浮現出昨天晚上所見到的一幕幕。

他打馬自京中過,華燈已熄,人聲漸消,可中秋佳節,還是有許多人在外頭玩樂,人人面上都是笑容,看到那樣多的團圓美滿,他便忍不住要心生怨恨──想摧毀那些人的幸福,讓世人都與自己一般痛苦心碎就好了,官家是這樣想的。

即便是叩首上山,乞求神佛,這樣的憤怒也不曾有片刻停息。

佛珠克制不了他,佛像也不會使他慈悲,他不過是在自欺欺人。

將檀香點上,帝王冷眼看著佛像,未曾言語。

過了九月,天氣慢慢冷了起來,溫皇後是在四月下旬懷上的龍種,因著她有孕,今年過年竟是連宮宴都取消了,民間不知宮中事,還是一如既往的熱鬧,但宮裏宮外,包括文武百官,都不大敢大肆操辦。

若說一開始還不明白官家為何自溫皇後有孕便停了早朝,那麽現在是個人都知道,定然是溫皇後懷相不好,那麽誰還敢去觸官家黴頭?

一個個夾緊了尾巴做人,連家中年輕一輩都再三叮嚀,不許他們惹是生非,否則必然會為家中惹來大禍!

而在有心人眼中,這便是千載難逢的好機會。

到了來年二月初,眼看溫皇後將要臨盆,始終在暗中伺機而動的安康帝姬終於坐不住了!

她悄悄給還在禁足的大殿下遞了口信,如今正是魏帝最焦頭爛額的時候,若不趁這機會動手,以後決不會再有這樣的好時機!

他們蟄伏許久,惠安君對魏帝亦是恨之入骨,大殿下想要皇位,安康帝姬想要為女兒報仇,惠安君更是與魏帝有滅國之恨,三人一拍即合,有多謀的惠安君出謀劃策,近一年下來,安康帝姬手中那支先帝留給她的秘密軍隊可謂是如魚得水,勢力也得到了極大的發展,如今她願意全力輔佐大殿下,只要大殿下敢幹!

“你可要想清楚,過了這村兒,就沒這店兒了,溫皇後誕下嫡子,首當其沖的便是你這位大殿下,難道你要眼睜睜看著官家將儲君之位傳給一個乳臭未幹的黃毛小兒?”

大殿下本就是個莽撞自負的性格,他明知安康帝姬這是激將法,卻還是忍不住上當,惟獨心中對父皇的畏懼使他瞻前顧後、猶豫再三:“不,再等等、再等等……至少,要等到溫皇後生產結束,萬一她生了個女兒,豈不是皆大歡喜?”

安康帝姬暗自咬牙,她決不會給大殿下等到溫皇後生產的時間,因為她賭不起!若溫皇後產女,那麽無論她再怎麽遊說,大殿下也不會與她聯手,甚至很可能反咬她一口去討好官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