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章 Etude·Op.11(第2/3頁)

真的是太“刺激”了!

青年深吸一口氣,哆嗦著將手放下。

為了不暴露自己,肖邦特意全用了牛皮紙袋裝樂譜手稿,將彼頌和在巴黎流浪的鋼琴家區別開——往常,他會用專門的譜夾將作品收納好,再交給出版商。

加上準備好的那幾份文件,這個無聲的掩蓋行為基本沒有缺憾。但誰能想到,還沒等某人的泄密危及自身,倒是他自己先自亂陣腳了。

哦,鋼琴——

我怎麽能給一個鋼琴家提建議!

肖邦摸索著將放在車廂裏的白手套翻出來,試了好幾次才把手套帶上。手指被柔軟的綢緞保護著,波蘭人這才有了些許安全感。

他靜靜閉上眼,雙手交握,垂在紙袋上。

應該……圓過去了吧?

要不……最近就別見她?

馬蹄聲裏,肖邦暗自下定決心:先把這堆譜子換成等值的法郎,再讓某個精明的商人請他吃頓飯壓壓驚,最後在回某人的公寓,用他的埃拉爾[3]完成今日的鋼琴練習……

在他內心的小鹿還沒回到叢林前,他還是先避避風頭,只和未婚妻小姐書信來往吧。

……

坐在卡米爾·普雷耶爾(Camille Pleyel)辦公室的沙發上,將思維放空的肖邦安靜地等著普雷耶爾的掌舵人到來。

他們倆既是合作夥伴,也是私交甚篤的好友——交情至少可以從波蘭人流浪至巴黎開始算起。因此,這間辦公室,青年早已熟的不能再熟。

這不,仆從已經端上了符合他喜好的茶水。

液體的潤澤感讓幹渴的喉舌復蘇,肖邦細細品味著口腔中的回甘,直到這杯茶水見了底。

眉間輕蹙,青年放下茶杯。

卡米爾向來教養極好,從未曾把訪客晾一邊這麽久過。

肖邦仔細在腦中將約好的日期核對過後,確認他沒有記錯日子。

“咦,弗裏德,你怎麽在這裏?”

“我怎麽在這裏?卡米爾,看來這些東西你並不著急要?”

聽到好友站在門邊發問,肖邦頭都沒偏。

他面無表情地指著桌上的紙袋,大概姍姍來遲的某人早忘了是他自己約人在此會面的吧。

“噢,我親愛的朋友,你要知道,普雷耶爾夫人惦記你的新作很久了——你難道想看我今晚進不去家門嗎?”

“與我何幹?”

卡米爾立即從門口飛奔過來,抱住那包紙袋在書桌後坐下,抽開抽屜藏寶似的放好後,泰然自若地將雙臂架在桌面上。

“好啦,這下誰都拿不走我的樂譜了。”

“先生,容我提醒您,付了錢,那才是你的。”

“這會談法郎多煞風景?你不好奇我為何遲到麽?”

“不好奇。但我不介意你用法郎向我致歉。”

坐在書桌後的年輕商人一點都不在意好友的說辭,他忽略波蘭人的冷淡,興趣盎然地給他分享方才的見聞:“你知道嗎?我剛剛在走廊聽見樓下的鋼琴聲了——你的曲子,我以為是你在下面試新來的幾架鋼琴。這不,我遲到就是為了讓你彈盡興,誰知道那根本不是你。”

“以為我……在試琴?”

“對,那人的C大調很有幾分你的味道……現在想來他還彈了幾句弗朗茨的曲子——對呢,你的話,試琴絕不會用他的曲子!”

棕發的青年虛眯起他海一般的眼睛,本想假笑著批判一通好友的行為,但想到卡米爾說到樓下彈琴人的鋼琴很像肖邦……

如果巴黎真有這樣一個人,他只會相信是她來琴行了。

“你見到彈琴人了嗎?”

“沒有啊,弗裏德,我當時以為是你來著?”

不會,那麽巧吧?

青年在心裏否認著最像真相的答案,但又被它吊足了胃口。畢竟他才跟未婚妻小姐提過普雷耶爾的鋼琴——感謝神的保佑,他今天目的明確,沒有被樓下的鋼琴勾走……只是,動作這麽迅速,那只山雀對鋼琴的渴望這麽強烈嗎?

“卡米爾,你有興趣和我再去聽一聽她的鋼琴嗎?”

“嗯——等等,她?”

肖邦整理著著裝,露出天使般的微笑,絲毫不在意正襟危坐的好友秒變目瞪口呆的模樣。

*

這裏,就是普雷耶爾琴行!

歐羅拉扶著頭頂的闊檐帽,擡頭確認著頭頂的標志:PLEYEL。每一個大寫字母的字體都很溫潤,收筆處都點綴著一兩個小圓點,充滿著法式的優雅與俏皮。

就是這家店,和後世普雷耶爾的銘牌一模一樣。

巨大的落地玻璃櫥窗裏,隱約倒映著對面埃拉爾的招牌。但少女根本沒有關注窗面的成像,她所有的心神全被琴行展廳裏一架架鋼琴吸引了。

它們都是伊甸園裏的紅蘋果!

歐羅拉激動地推開店門,鋼琴淺淡的木質味道將她緊密地包裹著,來自靈魂的愉悅感幾乎讓她說不出話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