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4章 Etude·Op.14(第2/3頁)

尤其今天鋼琴就能到家,白日裏練琴甚至不用特意收斂,完全不用擔心鄰居上門投訴。

安亭街38號。

到家的少女待車停穩後,雀躍著從上面跳下啦,歡歡喜喜地望著她的鋼琴搬卸進門。溫馨的獨棟小樓,被暫停的歡鬧再次再次開啟。

落地窗外的聲響令佩蒂特放下手中的活計。

還沒等她從沙發裏起身,她就看到自家小姐沖進家門,指著空蕩的客廳中心,對尾隨的搬琴師大聲地宣告“放在這”。

直到原本空曠的地盤被一架大三角鋼琴占據,老調音師拿出扳手,在一陣陣幾乎令人崩潰的叮叮當當裏給鋼琴正完音後,佩蒂特這才擺脫暈眩,清醒過來。

“歐羅拉——你這是……買了個大玩具?”她斟酌著用詞,期待自家小姐能給她一個說得過去的答復。

“嬤嬤,我第一次聽見有人把鋼琴形容成一件‘玩具’,真是新奇的比喻!”

歐羅拉迫不及待地調整好琴凳坐下,輕盈地在黑白鍵上走了遍音階,對它的聲音色更加滿意。

“不過我喜歡你這麽說,因為鋼琴真的很好玩——不過它不僅是玩具,還是我謀生的工具呢……嬤嬤你要過來和它打個招呼嗎?”

“打招呼?歐羅拉,你這是要告訴我,我們家現在有了第三個成員?呵,如果你是這個意思,你應該說‘她’。”

“原來在嬤嬤眼裏,這架鋼琴是為淑女呢——佩蒂特女士很喜歡你哦,普雷耶爾小姐。”

少女用一小段只有白鍵的C大調,即興出鋼琴的回答,愉悅的笑完全沒有遮掩。

長者輕嘆一聲,自小姐醒來後就被這樂器勾了魂,但她欣慰還能有樣東西能讓歐羅拉如此開心。她溫柔地注視著彈琴人,銳利的目光卻發現了端倪。

“歐羅拉,你的裙子怎麽了——”

“裙子?哪裏?”

“看你的裙擺——神啊,你這是經歷了逃亡嗎?灰塵、黑痕,還有勾絲!”

“咦,汙漬大概是在車上不小心粘上的,勾絲……難道是我跳下來時裙子在哪被掛啦?噢,嬤嬤,你的眼睛真的像獵鷹一樣呢。”

佩蒂特只覺得許久不曾有過的頭痛再次降臨了,她捂著胸口,掙紮著問道:“親愛的,馬車怎麽可能把你的裙子弄成這樣……你不會是走回來的吧?”

歐羅拉眨巴著眼睛,輕描淡寫地回答:“嬤嬤,我才剛來巴黎呢,怎麽可能就把回家的路記下?我是坐車回來的——運鋼琴的車也是車呀。”

長者心中的那根弦幾欲崩斷,她連吸幾口氣,聲音轉高一個調。

“你坐那種車……我的主啊,歐羅拉小姐,你是忘了自己的身份嗎?如果您不會叫馬車,你去的琴行隨便一個侍從都能幫你——”

“我知道的,嬤嬤。但我想和鋼琴一起回來……再就是,我確實沒錢付馬車費了。”

“沒錢?我記得,你出門的時候特意確認過那張票據……歐羅拉,不會吧?”

“很遺憾,嬤嬤,就是您想的那樣……那張紙券,剛剛夠付這架鋼琴。”

佩蒂特腦中那根弦徹底崩斷了。

她就知道,放自家小姐獨自出門就是個噩夢——一位淑女在眾目睽睽之下像貨物一樣被運回來?她頓時有些幸歐羅拉訂婚了,否則……噢,我的小姐來巴黎的第一天就一擲千金,只為買個消遣的樂器……

“親愛的歐羅拉,我有必要非常榮幸地通知你,即日起,你的禮儀課需要重修!哦,你放心,這次嬤嬤會一條一條驗證,直到你的身體記住為止。”

“還有,我的小騙子,鑒於你用蜜糖般的話迷暈了我——才剛來巴黎的第一天,你就花掉了將近上流人士一年的收入——我現在很冷靜……歐羅拉,從今天起,零花錢與你無緣啦。”

“立刻、馬上,把你的裙子給我換下來,我看看還能不能拯救下已經哭嚎了大半天的它!”

第一次接觸近乎暴走的佩蒂特,歐羅拉直接被她成篇的訓責釘死在了琴凳上。那雙彈鋼琴的手石化在白鍵最後一個和弦終止式上,腳下的踏板也忘了放開,只能聽到被延長的轟鳴在室內回蕩。

少女把自己縮成一團山雀,小心地回避著長者的怒氣。

重修禮儀課,可以接受,只要每天能讓我彈琴的話;

被克扣零花錢,也可以接受,畢竟我最想要的鋼琴已經到家。

等等,零花錢——

肖邦的樂譜還在書店裏。如果運氣好淘一淘,甚至可以把他有史以來所有的作品初版都抱在懷裏啊!

沒有零花錢的意思不就是?

“啊,嬤嬤,我可以解釋——”

“閉嘴,歐羅拉,在明天太陽升起之前,我拒絕聽你說任何一個字!”

少女伸出手臂的挽留只得到了長者決絕的背影。

如果得到鋼琴的代價是失去樂譜的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