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07章 秦淮河濁水藏輕舟

大年初二,街上多了一些回娘家拜年的人,可時斷時續的鞭炮聲中,總有一些詭異,讓人覺得不安。

王棟的狗就變得非常怪,一直焦躁的在院子裏走來走去,哪怕是王棟走過去,它都要鼓著眼睛狂吠一陣。

過兩天才是立春,除夕前還下了雪,現在只覺得更冷,王棟出門的時候,卻意外的發現,不少貓跑到了街上。

真是奇怪,貓這種燒掉毛都要抱火盆的動物,怎麽也不怕冷到處亂跑?

他今天晚上恐怕是要住在宮裏了,棉袍裏邊特意多穿了一件。走到宮門外,剛好遇到幾位接了內侍通知,到宮裏等待朝見太子的官員。

“王大人,新年好啊!您也是得了傳令過來的?還以為太子殿下不來了呢,想不到是路上耽擱了。”

王棟含糊的打著哈哈,暗笑道:明天你就知道,來的不是太子,而是皇上!

四品以上官員不少,大家還發現,連一些久不見面的老臣也出現在大殿上。還是年節,見了面互相問好,其樂也融融。

等了半天也不見皇太子出來,內侍們搬著杌凳魚貫而入,秦公公笑著說:

“大家稍安勿躁,太子體恤各位,特賜各位坐等。”

張延遲疑了一下問道:“太子不是才過了東昌府嗎?怎麽會那麽快到應天?不會是傳錯了話吧?”

“張大人放心,不會有錯。一會還會上茶,不會怠慢各位大人。”

秦公公說完便退了下去,留下一頭霧水的大臣們面面相覷。當中的明白人做著和事佬,才三五成群的坐下來。

漢王今日也收到了快信,說東昌府王府,除夕晚上炮竹引起失火,太子和呼延大人趁亂逃走了。

“一群蠢貨!關在地牢裏的人也給他跑了!”

漢王將信撕成四半扔進火盆裏燒了,對他的護衛道:“我們今日便回樂安,走陸路。”

朱瞻基還活著,他不能冒險出現在明天的還朝儀式上。

他把劉永棠叫來,讓他給朱文至帶話,自己到北直隸配合他。

朱文至此時已經出城去了孝陵。他是箭在弦上,不得不發。

漢王不在不要緊,他已經幫自己控制了皇城。四品以上的大臣也悉數鎖在皇城中。

只等天亮他帶兵從孝陵出發。

張樾醒來的時候,感覺自己的床在輕輕晃動。不,不是自己的床,因為他已經看見了粉紅的紗帳,和床邊的蘭溪姑娘。

“是你?”

張樾撐起半邊身子,只覺得右耳痛得厲害。

“沒想到他們用的不是迷藥,是蛇毒。”

蘭溪臉上陰晴不定,她不知道為什麽聽說他們在易府圍堵張樾,自己會鬼使神差到易府外面等著,甚至不知道自己為什麽會救他。

就像不知道自己為什麽活著一樣。

“蛇毒?”張樾伸手想摸摸自己疼痛的耳垂,被蘭溪握住了手腕:

“別動,之前擠毒血,有些壓傷,不過,你的耳朵總算保住了,不必割掉耳朵保命。”

“割掉耳朵?那豈不是帽子上的掛繩沒法掛了?”

張樾臉上有了笑容,他看著蘭溪說:“你救了我,就不怕朱文至殺了你?”

蘭溪嘆了口氣說:“原來你真的知道小殿下。杜姐姐說你是來套我的話,我還不相信。”

“他不過是個跳梁小醜,跟著他,又能有幾天氣數?朝廷有百萬大軍,遲早要過來將他剿滅。你們已經藏在秦淮河上二十年,到時候,你們又能藏到哪裏?”

張樾坐到床邊,蘭溪見他要低頭拿靴子,便蹲下來,幫他將靴子穿上。

“你的父母?……”

蘭溪搖搖頭說:“父親是逃走的路上染了瘧疾,母親帶著我沒法生存,只能跟著去了穹窿山。”

“那呼延錦也是穹窿山的一員,對嗎?”

張樾有些沒來由的心痛。

“他……他一向與我們不同,他不認為這樣的復仇是對的,他說,內鬥受苦的只會是百姓。”

“我不信,朱文至會縱容他。”

“也許,現在還要靠他父親,將來就……”蘭溪苦笑道:“我們這樣的人,能談什麽將來?不管哪個做了皇帝,只要能讓我們有條活路,就夠了。”

“你都告訴了我,不怕我殺了你?”

“你殺了我,也改變不了什麽……小殿下已經帶大軍進城了。”

蘭溪的臉上浮起一層笑意,她將小窗的簾子掀開,看著張樾道:

“我不願意看你死,不管是中毒身亡,還是闖到皇宮裏送死,所以,給你解毒後,喂你吃了迷藥,你已經在秦淮河上昏睡兩天了。”

張樾向外望去,才知道為什麽床晃得厲害,這是一條小船,停在度春山那些畫舫的對岸。

他嘆了口氣,坐回到床上,鎖著眉說到:“好吧,你給我說說,朱文至現在怎麽樣了?難道應天府的城墻,沒能抵過他的攻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