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章 沒車的男人傷不起(第2/3頁)

據季嬴說,趙氏諸子將在午後集合,前往附近的綿上,加入家族車隊,等待宗主趙鞅,以及那位宋國貴客檢閱。

家主趙鞅有四子一女,長子伯魯,次子仲信,三子叔齊,再加上四女兒季嬴,伯仲叔季全齊了,好巧不巧,排到趙無恤出生時,剛好用完。

這也顯示出他在趙鞅的五個子女中,是如此的格格不入。

無恤,在他理解起來,大概是從小缺愛,或者不需要愛的意思……不受待見的程度,可想而知。

在零星的記憶中,趙無恤的確從小沒有得到過一點父愛。在趙鞅眼裏,他就是一個“賤狄婢”所生的賤庶子,相貌平平,無甚才能,不過是趙氏家族一縷多余的血脈,還是並不幹凈的血脈。

他沒法和那些嫡出的兄長們一同進入公學,學習君子六藝;三位兄長各自有自己的專門車駕,出門前呼後擁,而趙無恤就像是被遺忘了一般。

趙無恤稍稍低頭,對著叔齊拱手行禮。

春秋禮制復雜,士見大夫一種禮儀,士見士另有一套禮儀,兒子見兄長,見父親,見姐妹,都有所不同……剛穿越時,趙無恤在禮制上可鬧了大笑話,被季嬴揪著耳朵狠狠補課。到了現在,他至少在日常的見面禮節上,終於可以不出錯了。

直到經過無恤身邊時,趙叔齊仿佛才看到他一般,咦了一聲,便讓他的禦戎將戰車停了下來,站在車上隨意地空手回禮。

他接著用變聲期的難聽嗓音誇張地叫道:“無恤,你不是在廄苑思過麽,怎麽會在這裏?”

叔齊故意把重音咬在廄苑、思過兩個詞上,他的禦戎和車右聽了之後,斜眼看了看無恤,嘴角都露出了一絲輕蔑的笑。

“好教叔兄知道,無恤也要去參加田獵。”

叔齊左右瞧了瞧,立刻明白趙無恤的處境,於是他笑肉不笑地說道:“的確,父親沒說不讓你去。不過無恤,似乎你沒有調遣戰車的符節啊,家律嚴苛,沒有符節,就算是伯兄和仲兄,也是無可奈何,要不要乘我的車呢?你來做我的車右如何?”

趙無恤眼觀鼻鼻觀心,雖然這一世的記憶不太清晰,但他依然記得,叔齊是個有些小聰明的家夥,他和無恤的關系並不算好,但今天,卻顯然熱情過頭了。

按劍持戈,做叔齊的車右,這看似是一個和善兄長對落魄弟弟善意的邀請。

然而,春秋貴族乘車尚左,所以尊者在左,副貳在右,是為車右,地位比在左者卑微。

趙鞅現在還沒有選定家族世子,所以理論上,諸子的地位是平等的,哪怕是一個庶子,也擁有自己獨立的尊嚴和機會。但一旦做了叔齊的車右,從此趙無恤的地位就自動比他矮了一頭,甚至在別人看來,這是向叔齊提前效忠的表示。

當然,這些還是來之前,季嬴囑咐他的,要他自己,哪裏知道這麽詳細啊,八成傻呵呵地就登車給人當陪襯了。

趙無恤可不想當叔齊的陪襯,在這場競爭世子的起跑線上輸掉。

別人以為無恤連參與的資格都沒有,但他卻清楚,自己非嬴不可!

為了姐姐,為了家族,為了更好的改變這時代!

“多謝阿兄。”

於是他表達了感激,卻堅決的拒絕了。

長著副撲克臉的“差車”王孫期本來冷眼旁觀,現在,卻對趙無恤的堅持有些微微驚訝和贊許。

叔齊眼珠直轉,一計不成,又生一計,他跳下車來,看似親密的拍了拍無恤肩膀,又湊在他耳邊,說了如此這般。

“無恤,車你是要不到了,但這些天我常見你在廄苑裏馳騁,為何這次田獵不如此出場呢?”

趙無恤疑惑之下,竟然隱隱有些心動,因為趙叔齊的建議,讓他想起了兩百年後一位“子孫”進行的著名軍事改革,隨即滋生了一個大膽的想法。

人不能被尿憋死,沒有戰車,他總不能捋著袍服跟在便宜哥哥們後邊吃灰土吧。去專程找老爹趙鞅要發車的符令?趙無恤現在可不太敢試探那位梟雄的耐心。求姐姐季嬴說次情?他卻實在丟不起那人。

所以,雖然他對趙叔齊今天的過度熱情仍心存疑慮,但他出的那個主意,以無恤的思維理解起來,似乎沒有太大風險,嗯,至少季嬴也沒說過不可以。

趙無恤卻忘了,他的思維慣性,很大程度上仍停留在兩千年後的現代,可春秋卻自有一套他並不那麽熟悉的規則。而季嬴哪裏料得到,他居然神經大條到連最基礎的常識都不了解……

叔齊的車右是中士涉佗,涉佗長得十分雄壯,卻奈何生了一雙違和的三角眼,眼見趙無恤慢慢朝廄苑處走遠,他便諂媚地向叔齊奉承道:“托了君子的妙計,今日的田獵,定然會格外熱鬧。”

趙叔齊捋了捋頷下的紅纓道:“這賤庶子若是真那樣做了,我那死板守禮、對戰車推崇至極的仲兄,肯定第一個要他當場難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