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章(第2/2頁)

軍長苦苦一笑:

“不想要是不是?不要,我可收起來了,以後,別後悔!”

“哎,軍長!別……別!軍……軍長不是開玩笑吧?”

“不是開玩笑,沖著你小子今天替我吃得好,本軍長獎你的!”

他也沒料到軍長會自殺,一點也沒想到愛玩手槍的軍長把心愛的勃朗寧送給他,是在默默和他訣別。他十六歲投奔軍長,先是跟軍長當勤務兵,後來進手槍營,由衛兵、班長、排長、連長.一直到今天,當了營長。他曾三次豁出性命保護過軍長。兩次是對付刺客,一次是對付日軍飛機投下的炸彈,為此,他膀子上吃過一槍,大腿上的肉被炸彈掀去了一塊。

他以為軍長又發了洋財:

“軍長,八成你又弄到新玩意了吧?”

軍長罵兒子似的罵他:

“是的!你他媽的什麽時候再來偷?小心老子敲斷你的爪子!”

他把玩著到手的勃朗寧,心滿意足地道:“軍長,哪能呢?咱可不敢貪心不足!有這勃朗寧,也夠玩一陣子的了,咱哪能再去偷軍長的新家夥!軍長,過去我也沒偷過!你什麽時候發現槍少過?”

“好了!甭說了,回去玩你的吧!小心他媽的走火!”

“是!”

他一個立正,向軍長敬了個禮。動作利索,姿勢也挺漂亮。

姜師爺在快十二點的時候,聽到了走廊上的腳步聲。腳步聲沉重而凝緩,在寒意漸進的秋夜裏顯得很響。姜師爺那刻兒也沒歇下,正坐在太師椅上看書,聽得腳步聲響到門前,摘下老花眼鏡,向門口走,剛走到門口,楊夢征便進來了。

“老師爺還沒歇覺?”

“沒歇,揣摩著你得來,候著你呢!”

楊夢征在姜師爺對面坐下了,指著書案上一本發黃的線裝書,不經意地問:

“又是哪個朝代的古董?”

姜師爺拿起書,遞到楊夢征手上。

“算不得古董,前朝王秀楚的《揚州十日記》,不知軍長可曾看過?”

楊夢征看了看書面,隨手翻了翻,把書還給了老師爺。

“揚州我沒去過,倒是聽說過的。有一首詩講過揚州的,‘煙花三月下揚州’,是不是?說是那裏美色如雲哩!”

姜師爺拍打著手上的書:

“王秀楚的這本《揚州十日記》,卻不是談煙花,談美色的,軍長莫搞錯了!”

“哦?那是談什麽?”

“清朝順治年間,大明傾覆,清兵一路南下,攻至揚州。明臣史可法,不負前朝聖恩,親率揚州全城軍民人等,與異族滿人浴血苦戰。後滿人在順治二年四月破揚州,縱火燒城,屠戮十日,致一城軍民血流成河,冤魂飄飛,是為史稱之‘揚州十日’也!”

楊夢征一驚:

“噢,這事早年似乎是聽說過的!”

姜師爺拉動著枯黃的面皮,苦苦一笑:

“同在順治二年,離‘揚州十日’,不過三月余,清兵越江而下,抵嘉定。嘉定侯峒曾,亦乃忠勇之士也,率義兵義民拼死抵擋。殊不料,天命難違,兵敗城破,兩萬生靈塗炭城中。十數日後,城外葛隆、外岡二鎮又起義兵,欲報前仇,旋敗,復遭清兵殺戮,此謂二屠,第三次乃朱瑛率屬的義兵又敗,嘉定城再破,清兵血洗城池。”

楊夢征呆呆地看著姜師爺,默不作聲。

“後人嘆雲:史可法、侯峒曾、朱瑛實乃大明之魂,然三位其志可嘉,其法則不可效也。大勢去時,風掃殘葉,大丈夫豈能為一人榮辱,而置一城生靈於不顧呢?自然,話說回來,當時的南明小朝廷也實是昏得可以。史可法拒清兵於揚州城下之際。他們未予策應,徒使可法孤臣抗敵,最終落得兵敗身亡,百姓遭殃。後人便道:可法等臣將若不抵死抗拒,那‘揚州十日’,‘嘉定三屠’或許都不會有的!”

楊夢征聽罷,慢慢站了起來:

“老師爺,時辰不早了,您……您老歇著吧,我……我告辭了.”

姜師爺撫須嘆道:

“唉!老朽胡言亂語,老弟切不可太認真的!哦,先不忙走吧.殺上一盤如何?”

楊夢征搖搖頭:

“大敵當前,城池危在旦夕,沒那個心思了!我馬上要和畢副軍長商討一下軍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