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6章 兵臨廬州(五)(第2/5頁)

江忠源雖一直活躍在鎮壓農民起義的第一線,鐵腕無情,但長期處窮鄉僻壤,屢見新寧縣百姓因饑饉而從叛,又親歷浙江大荒,江忠源深知百姓疾苦,竟存有百姓造反,情有可原的“大逆不道”想法。江忠源尤其痛恨為富不仁之徒,以為正是這些人把窮人逼上梁山。江忠源曾作詩一首,警告為富之人,切不可壞事做絕,逼民造反:

“哀此貧氓力耕種,年豐僅足償什一。

今年不復望有年,坐令溝壑填白骨。

但見富人百無憂,誰憐貧者為饑出?

貧人一旦為饑驅,富人豈得安其室?”

江忠源猛的驚醒,如今的確不是大發感嘆的時候,連忙回過心神,點了點頭,“少荃說的極是,你且去看看城內的火炮是否堪用,等下發逆攻城的時候,火炮火槍齊發,定要讓逆賊好看。”

“是。”

李鴻章行了禮,轉身去左近的幾個炮台去視察了,城外的太平軍陣營裏頭號角嗚嗚吹起,螞蟻般的太平軍們駕著雲梯從遠方開始小跑向著廬州府沖來,江忠源邊上的信號兵舉起一面紅旗,從右邊斜著猛的向左邊一揮到底,城墻上就接二連三地響起來嗖嗖嗖的聲音,連片的箭雨往著城下傾瀉下去,廬州大戰,開始了。

十月初四,太平軍圍攻廬州府,第一日,攻克無果,收兵,第二日,太平軍攻上西城墻,被李鴻章的火槍隊打了下去,第三日,太平軍挖地道企圖用火藥炸開廬州府城墻,幸火藥量不夠,加之又被江忠源在城內征得的瞎子來聽破方位,引水倒灌如地洞,太平軍只是震塌了角樓的一角,丟下幾具屍體,只能退兵,第四日,安徽巡撫江忠源的新寧團練出城與太平軍對戰,大敗而歸,兩方誰也奈何不了對方,於是太平軍西征的胡以晃部與清軍在廬州府一線僵持起來,六安和滁州的清兵得了江忠源的命令,樂的在兩地休整,守住自己的城池即可。

十月十二日,紫禁城,儲秀宮。

北邊的秋光又是不同,銀杏葉早已落光,只留下光禿禿的銀杏樹幹在空中橫出疏散的枝椏,因是今日的陽光極好,小朱子把關在籠子裏的幾只畫眉鳥和八哥掛在了廊下曬曬太陽,那幾個黑黢黢的八哥興奮的叫著,用嘴巴沾起水,歪著頭給自己梳起羽毛來,兩只畫眉也不甘示弱,嘰嘰喳喳地熱鬧唱起歌來。

皇帝在儲秀宮西暖閣陪著懿貴妃,懿貴妃此時的肚子已然很大,穿著寬松的旗袍窩在炕上,雖然還是十月初的時間,但是鹹豐皇帝擔心著懿貴妃怕冷,早早就叫內務府燒了炕,如今這屋裏頭溫暖如春,是一點寒氣也感受不到。

懿貴妃拈起一個金桔,放在嘴裏細細地吃了,笑吟吟地看著鹹豐皇帝打著拍子,聽著坐在地上的雲嬪兩手紛飛起舞,在彈著《漁歌唱晚》。

未及雲嬪一曲彈奏完畢,禦前最得寵的小太監如意拿著一摞子的折子急急忙忙地進了儲秀宮西暖閣,跪下請了安,將折子給了鹹豐皇帝,皇帝不耐煩地拿起最上面的一部,雲嬪連忙雙手撫箏,古箏“嗡”地一聲,就此停聲,懿貴妃也收住了笑意,仔細地看著鹹豐皇帝臉上的表情。

鹹豐皇帝漫不經心地打了最上面的折子,臉色一變,變得狂喜了起來,不由得高聲叫了好,翻了幾頁,臉色又變得慍怒,冷冷的哼了一聲,到底還沒拉下臉來,翻了第二本折子,還是這樣變幻了些神色,臉上陰晴不定,放下了幾本折子,默默不語。懿貴妃看見皇帝的臉色還不算難看,於是就淺淺笑著,開口問道:“皇上這是怎麽了?南邊的軍情有什麽不妥當的地方嗎?”

鹹豐皇帝點了點頭,卻又搖了搖頭,懿貴妃心裏納悶,這又是搖頭又是點頭,是什麽意思啊?皇帝擡眼看到懿貴妃被自己弄得稀裏糊塗的呆在那裏,啞然失笑,將折子遞給了懿貴妃,“你看看,這南邊的局勢說是不好,不能算差,也打了些勝仗;說是好,也不能說,起碼贛北和皖南都失陷了,所以朕真不知該是笑還是惱啊。”

懿貴妃接過奏折,凝神一看,曾國藩在江西吉水縣先敗後勝,斬了千余發逆,曾國荃還親手殺了一個太平軍的指揮使,如今正僵持在吉水清江一線;安徽的李鴻章出城與發逆正面對戰,用火槍隊將發逆的騎兵一掃而空,卻是先勝後敗,不敵蜂擁而至的太平軍步兵,敗回到廬州府,堅守廬州府,太平軍倒是沒有攻下廬州府,一南一北,全部被清軍給糾纏住了。

懿貴妃放下折子,喜悅地笑著對皇帝說道:“皇上,臣妾以為您應該高興才是。”

“哦,懿貴妃有何話能讓朕開心起來?”鹹豐皇帝饒有興致地問道。

“自發逆在武昌城外江上吃了大虧之後,順流東下,幾百裏之中,沒有一戰之敵,而如今且看著僧王在黃河北岸全殲李開芳部,現在李開芳的頭還掛在菜市口呢,又在河南緊緊咬住了林鳳祥,只要發逆沒有援軍北上,這夥子所謂的北伐全軍覆滅,指日可待;如今這安徽被李鴻章黏住了北去的援軍,江西又有曾國藩糾纏著發逆不讓四處亂竄,為禍贛省,皇上,這說明什麽?”懿貴妃放下手裏的折子,“這說明咱們的軍心起來了,除了能守城之外,還敢出城挑釁迎戰!不僅是敢於迎戰,還能殺一些叛逆,這些千余人的收獲堪稱大勝!”鹹豐皇帝連連點頭,“按照之前定下的計策,只要努力讓發逆的大軍銳減,咱們最後獲取勝利的希望就會越來越大,些許城池的得失無關緊要,皇上又何必放在心上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