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47章 天津條約(四)(第2/2頁)

正是華夏人的自我中心意識的明確闡釋。而四周那些不曾開化的部族,依其與中國的方位關系,則被稱為北狄、東夷、南蠻、西戎。這樣就形成了華夷國際秩序。而這種關系是不平等的,是嚴格按照三綱五常所要求的君臣關系的方式表現出來的。千百年來,中國的皇帝們,甚至是庶民百姓都把這種等級性的華夷國際秩序視為天經地義的。

現代意義上的國際觀念是古代中國人所不曾夢想到過的。宋人石介在《中國論》中說:“天處乎上,地處乎下,居天地之中者曰中國,居天地之偏者曰四夷。四夷外也,中國內也,天地為之乎內外,所以限也。”

從中我們可以體會到傳統中國人對華夷秩序的信念是何等的明確和堅定。因而,中國與外邦諸國的關系,只能是一種“以尊臨卑”的關系,而沒有其他第二中選擇。

這種華夷國際秩序到了清朝又有了很大程度的發展。具體表現為“天朝上國”、“藩屬國”、“化外各邦”。對於像英國這樣的西方國家,清朝在官方文書中稱為“夷”,如英法美各國分別被稱為“英夷”、“佛夷”、“米夷”。根據傳統的這種華夷國際秩序,在對外關系上,清朝自認為是天朝上國,當然不會承認像英法美這樣的國家和自己有平等的地位。處理外交事務的機構就是管理像蒙古、西藏等事務的理藩院。因為在清朝皇帝眼裏,這些國家只不過是藩部的延伸。鴉片戰爭失敗後,原來的中外格局已經破壞,但道光帝只做了一些修補:以兩廣總督兼任五口通商事務的欽差大臣來與外國人打交道。總之是依然在堅信和維護著這種不平等的華夷國際秩序。

現今這些夷酋提出公使駐京這一要求,定是“意存叵測”因為在鹹豐帝所讀的史書、經典中,根本沒有像西方這樣的常駐使節。如果硬要說有的話,那常住在對方京城的只有監國之類的太上皇或“質子”之類的抵押。鹹豐帝心中明白,第二次鴉片戰爭中,自己是一敗塗地,這西方的常駐使節當然也就不可能是後者身份,這樣推理下來,他們只能是敵國派來的欽差。“準夷酋之偽欽差駐京,又受挾制。”鹹豐帝甚是擔心。但事與願違,鹹豐帝越是不準公使駐京,英法就越要求駐京,這更加劇了鹹豐帝的疑心。最後被逼無奈,在臣子奏折上朱批到:“若必欲公使駐京,則俄國成例懼在,但能派學生留駐,不能有欽差名目……聽中國約束,專令學習技藝,不得與聞公事。”

一切理由全在其中,因為按照鹹豐帝的理解,這些西方的常駐使節是敵國派來專門監視自己的欽差,是可以在京城裏任意收稅、幹涉政令、拆遷民居、建立高樓、部署各類武器的。總之是如同太上皇,可以為所欲為。而中國也將淪為外夷監守,自己也將變成歷史上的第二個石敬瑭,成為兒皇帝。自己作為大清朝的帝王,君臨萬國、撫有萬邦,又怎能受這些夷酋“挾制”。如果允許公使駐京,受其挾制,這種事情若讓那些臣子們錄入史冊,且不說有損鹹豐帝自己的尊嚴和臉面,更是有損大清朝的體面。因而,在鹹豐帝眼中,若準夷酋駐京,“貽患無窮,不如戰。”

皇帝對著肅順的觀點深以為然,“確實在理,你繼續講來?”

“此外,洋人不遠萬裏,早就供給不足,如今更是拋了他之長處,上岸來進攻天津,僧王若是騰出手來,八旗鐵騎必然能掃清蕩寇!”肅順侃侃而談,“若是如此,必然能將英夷法夷這等跳梁小醜斬於馬下,更能彰顯我天朝國威。”

皇帝大喜,點頭表示贊賞肅順的話,正欲開口的時候,外頭的楊慶喜又奉進了折子,“皇上,天津那邊八百裏加急的折子。”

“快拿上來!”皇帝接過了楊慶喜手裏的折子,打開一看,臉刷的變得蒼白無比,身子一晃,跌坐在了須彌座上。

諸王軍機看到皇帝的臉色,心知必然是壞消息,難道是天津陷落了?眾人不敢說話,只有領班軍機彭蘊章壯著膽子問了一句:“皇上?天津那邊來的軍情是?”

皇帝搖了搖頭,閉著眼睛,殿內的蠟燭燃地室內恍如白晝,過了許久,方才開口,只是突然之間,皇帝都沒發現自己的嗓子已然啞了,苦澀嘶啞的聲音在勤政殿裏頭響起。

“軍機處擬旨:著大學士桂良、吏部尚書花沙納、禮部侍郎慶海、並耆英赴天津與各國談判,欽此。”

肅順不敢置信,望著鹹豐皇帝膝行了幾步,大聲道:“皇上!?!?!?!”本來被自己已經說通了,怎麽會突然變卦!

皇帝睜開了眼睛,眼中全是無力感,他覺得自己的力氣已經在壞消息哪裏用完了,“英國艦隊在渤海上攻擊了上海運來的漕運船,並號稱,若是再不和談,將會一直封鎖到大清願意和談為止。”鹹豐皇帝閉上了眼睛,“就這樣辦吧,朕乏了,你們跪安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