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62章 北狩爭議(一)(第2/3頁)

“你懂什麽。”那個割鹿角的養鹿人對著自己同伴的見識實在是不屑一顧,“打虎親兄弟,上陣父子兵,如今國難當頭,自家的親兄弟不用,還用誰?”

恭親王穿著四團龍補服繞過勤政殿前的幾顆大楊樹走到勤政親賢的牌匾前頭,這幾棵楊樹還是高宗時代種下的,如今已經要四五人合圍那麽大了,殿前的軍機王大臣們看到恭親王,紛紛過來行禮問好,只有肅順站在原地不動,見到恭親王走到跟前只是拱手,散漫行了一禮,“恭王來了。”

沉寂多年的恭親王首次得以復出來到這天下權柄最集中之地,少了以前年少得意,聲色犬馬的驕嬌二氣,似乎原本鋒利的龍泉寶劍收斂起了自己的鋒芒,變得樸實無華,平淡黯然無光。見到如今炙手可熱的權臣,奕少了以前的倨傲,也倒是沒有矮了身子,只是笑眯眯地拱手回禮,“六哥好。”

“當不起王爺六哥的稱呼,王爺快請進,皇上還等著王爺呢。”肅順瞥了一眼面帶微笑的奕,開口客氣道。

“是,等出了園子,還請六哥來我這裏頭喝幾杯。”奕抱拳側過身子進了勤政殿,肅順原本若鷹隼般的厲眼眯了起來,對著奕的背影暗暗出神。

如意匆匆從外頭進來,奉上了明黃色的瓷碗裝著的鹿血,煩悶地在來回踱步的皇帝看到那原本是極喜歡喝的鹿血,忍不住心中的焦躁,一揮手,就把跪在地上如意手裏的托盤和瓷碗一把揮在了地上,杏貞連忙招手讓外間的幾個禦前宮女進來收拾,皇帝也不管鹿血,“奕到了?”

“到了。”

“叫進來。”皇帝不顧地上的血跡,只是疾步走了到正殿裏面,杏貞看了看皇帝的背影,讓如意起來,“把這裏頭收拾幹凈了。”說完就穿過幾道珠簾,走到了靠著正殿的裏間,隔著布簾子,微微掀開一道縫,打量著外頭。

皇帝站在禦座前,翻著一本折子,殿外射進來的陽光之中,人影婆娑,皇帝覺得眼前一暗,擡起頭來看到奕,放下折子,側過身,嘴裏冷哼了一聲,奕從殿門處下跪,行了兩個跪禮,第三個跪禮的時候嗎,恰恰跪在了禦桌之前,皇帝偏過頭,“好了,站著說話吧。”

“謝皇上。”奕站了起來,躬身站在皇帝面前,皇帝坐了下來,奕朝前走了兩步,俯身靠在皇上跟前,和皇帝低聲說了幾句話,前頭的話杏貞聽得有些不清楚,於是她把簾子打的更開了些,“他們堅持要北京來換約。”

“什麽?”原本前傾聽奕說話的鹹豐直了身子,“到北京來換約?笑話!”

“他們說準來也要來,不準來也要來。”奕看了皇帝一眼,又垂下頭去。

“嗛,咱們不準,他們怎麽來?”鹹豐皇帝惱怒地說道。

奕直起了身子,面無表情的看著自己的四哥,禦宇十年,山河飄搖,內外交困,文治武功均無建樹。奕說了三個字,“帶兵來。”

皇帝的臉一下子刷的變白了,直勾勾地看著恭親王,又垂下眼簾,雙眼不知道飄到了哪裏去,皇帝站了起來,轉過身子,把手搭在禦座上的靠墊,短促地嘆了一聲,拍了拍靠墊,轉過身子,怒視奕,奕連忙低頭,只聽得皇帝惱怒的聲音在耳邊響起,“鹹豐九年二月二十五。”皇帝用手指了指奕的鼻子,又指了指天津方向,“你嶽父桂良在天津和洋人議和的時候兒。”皇帝雙手一齊砰砰地拍桌子,顯得懊惱無比,“我不是和他說過了嗎!進京換約如能阻攔最為妥膳,若該夷執意不肯,也務必懇切嚴明,一、由議定海口進京;二、所帶人數不得超過十人;三、不得攜帶軍械;進京以後,援照外國進京之例,不得坐轎,不得擺隊。”皇帝的聲音急促了起來,“換約之後,即刻回帆!不得在京久住,我不是都和你說過了嗎!幹什麽吃的你們!”

“是。”奕垂下頭唯唯,臉上的神色奇怪的緊,“可如今他們在天津打了勝仗,乘勝追擊,不但堅持要攜帶軍械,帶大隊人馬進京,還要坐轎擺隊。”

皇帝呆在了原地,閉著嘴咬了咬牙,頹然坐在禦座上,“叫他們進來,叫他們都進來。”

“叫。”奕吩咐雙喜。

雙喜領命而去,外頭接二連三響起了“叫”的聲音,奕慢慢地跪了下來,杏貞拈著帕子,慢慢地把簾子放了下來,隔間裏的自鳴鐘依舊穩定規矩地擺著,杏貞走到那個自鳴鐘前頭,仔細地打量起來,自鳴鐘的手藝很明顯就是西洋的,琺瑯彩原本也不是中國的技藝,而上頭八仙過海人物塑像,卻又是中國人的,杏貞靠著自鳴鐘坐了下來,兩個宮女想來伺候著,也被皇後揮了出去,杏貞神色有些復雜,難道,歷史真的是無法改變的嗎?一時間杏貞心亂如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