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13章 殷鑒不遠(二)(第2/3頁)

“我可真忍不住要說了。”他先這樣表白一句,“順治爺當年就是在這上頭出的大事。”

真所謂“語驚四座”,一句話說得大家似乎都打了個寒噤,面面相覷,都看到別人變了臉色,卻不知道自己也是如此。

“那裏就談得這個了!五哥你也不說些好聽的。”恭王強笑道,打破了難堪的沉寂,“照脈案上看,雖說‘證屬重險’,到底已經在發出來了,只要好好將養,必然是無事的。”

惇親王也覺得自己失言,於是低頭喝茶不再言語,醇郡王對著恭親王說道,“六哥,您是咱們的主心骨,皇上已經讓咱們明日進去,我說句不尊敬皇上的話,您這幾日就別奏事了,什麽大事兒都往小裏頭說,萬事都等著皇上身子大好了!”

這話的意思就是不要再和皇帝頂針,若是一不小心再弄出昔日讓大家都下不來台的事兒,影響國事甚壞,皇帝的龍體大怒,也是無助健康的,恭親王隱隱有些不悅,難不成自己是這樣不識大體的人嗎?只是他知道自己這個七弟素來都是如此,也不好發作,只能是點點頭。

“不過……皇上可還沒有子嗣呢。”惇親王突然說道。

這話說的是越來越不成體統了,“嘚!五哥。”恭王搶著打斷他的話,“這會兒胡琢磨,一點不管用。明兒個早早進宮請安,看今兒晚上請了脈是怎麽說,再作道理。”

這明顯是下了逐客令了,塞尚阿原本要痛斥惇親王,這會子也不好再說了,只是怒視惇親王,冷哼一聲拂袖而去,眾人紛紛告辭,恭親王擡頭看了看外頭的天氣,天氣陰沉沉的,顯然就要下雪了。

一夜不知道多少人無眠,恭親王只是睡了兩個時辰不到,起來的時候照鏡子,只覺眼下發黑,於是洗漱整齊,準備進宮,只不過是卯正時刻,天還是漆黑,只是路上積了不少雪,死氣風燈點著,倒不覺得昏暗,宮中的景象,大異平時,各衙門均已奉到口傳的詔令,一律花衣,當胸懇一方紅綢,皇帝的正寢乾清宮,內外都鋪猩紅地毯。內廷行走的官員,則又得破費,要買如意進獻,一買就是三柄,兩宮太後和皇帝各一柄。一切都照喜事的規矩來辦,但這場“喜事”跟大婚、萬壽,完全不同,個個面有戚容,怎麽樣也找不出一絲喜色。

病假中的曾國藩也銷了假,一早入宮,先到內奏事處看脈案,然後到軍機處,只見李德立正在向恭王回話。“大解已通,昨天進鴨粥兩次,晚上歇得也安。喉痛已減,皮色亦漸見光潤。”李德立的語氣,相當從容,“種種證象,都比前天來得好。”

聽這一說,無不舒眉籲氣,仿佛心頭的重壓,減輕了許多。李鴻藻以手加額,慶幸不已,恭親王問,“李卓軒,你說句實話,皇上這次喜事兒,到底要不要緊?”

“回王爺的話,皇上身子康健,是不要緊的,等過了這十八日,痘都發出來了,再休息個百日,之後就是太太平平的了。”

文祥枯黃的臉上也露出了滿意的笑容,不一會,皇帝就要召見軍機大臣,因是知道了皇帝的身子不好,禦前大臣也盡數到齊,以防皇帝有什麽重要旨意吩咐,到了養心殿的西次間,皇帝披著一件狐皮的大衣在看著折子,雖然是瘦了些,可看上去精神頗好,脖子和臉頰上長滿了紅色的點點,見到眾人進來請安,“都起來都起來。”

“朕的身子這幾日不好。”皇帝溫言說道,“外頭的事兒,就都托付給六叔你們了。”

“是,是!”恭親王答道,“已經快到了年關,橫豎也是過年的尋常差事要辦,沒什麽大事兒,請皇上安心將養就好。”

“小事兒麽你們自己定下來就成,大事上折子,朕瞧了再定奪。”同治皇帝點點頭,“以後叫起就先停了,李師傅。”同治皇帝看著李鴻藻,“你就在養心殿邊上候著,上來的折子,你代替批著。”

眾人大吃一驚,但隨即十分平靜,這安排是特命李鴻藻“恭代繕折”,意思奏折應如何處理,仍由皇帝在病榻親裁,口授大意,由李鴻藻代筆,而實際上代為批示。當然,這不會與軍機的權力發生沖突,李鴻藻批折,有“成語”可用,無非“閱”、“知道了”、“該部知道”、“交部”、“依議”之類,決不會長篇大論,自作主張,真的如大權在握。

“皇上。”惇親王可不顧及這些朝政的事兒,跪在地上大聲說道,“您可一定要保重身子啊,奴才的意思,這些日子還是別聽戲唱曲子了,清清靜靜的休養些日子,免得這些花架勢勾住了聖心!”

朱學勤微微咳嗽,皇帝苦笑,“知道了五叔,就聽你的。”

皇帝問了問曾國藩的身子,曾國藩的身子自從聖壽節之後就一直不好,如今在這裏聽皇帝問候,磕了一個頭,“微臣身子已經好了,勞煩皇上掛心垂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