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46章 白雲出岫(二)(第2/4頁)

“大膽!”嗣德帝失聲竭力地喊道,“你這是要造反!我大南國皇帝,豈能去北京做寓公!我知道你們的心思,無非是以為去中國也可以繼續當你的官兒,朕且告訴你,中國人常說一句,非我族類,其心必異,朕勸你早些打消這無知的念頭吧!”

阮文祥低頭不語,他原本也是對於嗣德帝心灰意冷,這樣盡了臣子的本分,也就罷了,學妃烏溜溜的眼睛轉了轉,對著嗣德帝嬌笑道,“皇上,您可別氣壞了身子,氣壞了龍體可就不值當了,來,這是朝鮮過來的高麗參,養身益氣是最好的。皇上喝一口吧。”

嗣德帝原本怒視阮文祥,被學妃這樣一打岔,就坡下驢,搖了搖頭,“罷了,首相的心思朕還是清楚的,忠心為國是擔得起的,但是我們決不可過分得罪法國人!朕原本的意思,是要讓黑旗軍不大不小的讓法國人吃點苦頭就可以了,卻沒有說想要全殲法軍,更是殺了一個上校,一個中校,若是法國人大舉來攻。”他的臉上帶著惴惴不安的表情,顯得十分驚懼,“朕這大南國如何能夠承受如此狂風暴雨?實在是可惡!這個劉永福!”他反倒是恨起了黑旗軍,“壞了朕的大事。”

阮文祥只是不語,學妃雖為女流亦知“斬草除根不留後患”的道理,得罪了人,難不成還有什麽回旋的余地嗎?若是這樣擔憂,不如就拱手把這三千裏河山讓給法人也就罷了,這可絕不會得罪人,只是學妃雖不以為然,卻也沒有開口說話。

“首相,下旨,讓陳文定迅速返京!”嗣德帝合上了眼睛,高深莫測地說道,“既然有中國的官員在黑旗軍軍中,那麽紙橋大捷和我們大南國就沒有任何關系了,這完全是中國人的行為,那樣的話,陳文定在黑旗軍中,就非常不合適了,讓他入京。”

阮文祥不敢置信的問著嗣德帝,“那北圻的戰事,該由誰主持?”

“不用人主持。”嗣德帝搖搖頭,“朕和大南國只需保持中立,兩國之間如何打鬥,和大南國無關,朕知道首輔你要說什麽。”他睜開了眼淡然看著阮文祥,“北圻雖為大南之土,但是上國要交鋒,小國豈能自處?自然是躲避鋒芒了。”

“我國介乎兩大,於清則千年藩服,義不容絕;而於法則遠水近火,勢不容己,莫如中立,以俟兩國進止。”嗣德帝說出了今日最具有水平但也是最讓人看不起的一句話,揮揮手,準備叫阮文祥退下,這個時候突然內侍來報,“法西貢總督派人北上了。”

“北上?”嗣德帝似乎來勁了,“他要去那裏?”

“派出了一位特使前往升龍府要求把法軍的俘虜贖回,並且還告訴了一個口信送到都城來。”那個內侍有些膽怯地說道,說實話,他聽到了這個消息猶如丟了魂一般。

“什麽口信?”嗣德帝問道。

那個內侍蠕動著嘴巴就是不說話,幾個人被恐懼的好奇壓抑住了呼氣,都屏住了呼吸,學妃大嗔,“到底是什麽口信?你到是快說呀。”

內侍雙腿顫抖,顫聲說道,“總督的口信說,法國內閣準備在議會通過伍佰伍拾萬法郎的撥款,給東京法軍以供在越南的戰爭花費……”

東京就是西貢的法國稱呼,內侍的話語又輕又低,停在嗣德帝的耳中卻比順化港外面的法軍火炮聲還要震耳欲聾,他刷的站了起來,腮上赤紅一片,雙眼直瞪,“報應來了!”他的右手雞爪般的伸了出來,在半空之中虛抓了幾把,頓時泄了口中勉強提著的一口氣,仰頭軟綿綿倒在了龍榻之上。

“皇上!”學妃大驚,連忙搖了搖嗣德帝的身子,“快快快,叫太醫!”

阮文祥站在廊下,身邊一群宮人們在進進出出,看著屋檐下粗線一般掉落的大雨,遠處雲霧迷蒙,根本看不清未來,雨滴飛濺上了他的蟒袍下擺,他也不在意,只是撚須在沉思,太醫雖然還沒出來,但是嗣德帝剛才的樣子實在是嚇人,只怕過一會就要駕崩。

當然,阮文祥是十分樂見這個結果的,他已經被嗣德帝的左右搖擺不定前倨後恭鬧得不僅心灰意冷更是十分厭煩,若不是還有那麽幾分想要為大南國出力效忠的想法,這時候的他早就掛冠而去了,還能在這樣在乾成殿被侮辱?

不一會太醫們出來,見到阮文祥行禮匯報:“聖上心神有些激動,一時間血湧上了頭,所以暈過去了。”

“有沒有大的妨礙?”阮文祥背著手點點頭問道。

幾個太醫互相看了看,“大約是沒有妨礙的,只需要靜養。”

他揮揮手讓太醫退下,不一會學妃也走了出來,看見阮文祥,嚴肅地說道,“傳皇上口諭,命首輔阮文祥即日前往西貢和法國總督交涉,務必求得上國諒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