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3章 家傳槍譜

薊城,公孫府,公孫瓚書房。

屋內琴聲清越,歌聲悠揚,奏的還是那曲《澤陂》。

琴聲之中,公孫瓚眼前朦朧一片,仿佛又看到那個清亮秀麗的女子,朝他款款走來。

那一年,公孫瓚還是個地位低下的涿郡書佐,每天出入都要經過那條小河邊。

那一年,她是個浣紗女,每天都要在那條小河邊浣洗紗繡。

那一年,他二十三歲,玉樹臨風,風華正茂,英俊的笑容令多少少女傾倒。

那一年,她十四歲,眉目如畫,豆蔻年華,如花的笑靨引無數英雄折腰。

每天,他不來,她不走。

他來,她還在浣紗,他沿河而走,留下一路的歌聲。

那曲歌,叫《澤陂》。

“彼澤之陂,有蒲與荷。有美一人,傷如之何!寤寐無為,涕泗滂沱!彼澤之陂,有蒲與蕳。有美一人,碩大且卷。寤寐無為,中心悁悁!彼澤之陂,有蒲菡萏。有美一人,碩大且儼。寤寐無為,輾轉伏枕。”

歌聲癡,人也癡。

她叫寧采蝶,若非涿郡太守劉君的賞識,若非為了錦繡前途,他的妻子便會是采蝶,而非劉氏。

在他成婚之後,他在那條河邊再也看不到那個浣紗的姑娘了,方圓百裏的村莊都沒有那個姑娘的蹤跡。

再後來,他又接連娶了兩房小妾,卻發現無論多麽貌美的女人,終究抵不上她回頭的嫣然一笑。

多年來,他一直發了瘋似的尋找她的蹤跡,終於有一天,在範陽城中遇到了正在賣棗的她。

於是,她後來成了他的小妾,雖然只是小妾,她依然很歡喜。

那三年,是他最開心的三年,當然也是她最開心的三年。

三年後,公孫白出生,她難產而死,他傷心欲絕。

所以,這些年來,他一直對公孫白不聞不問,甚至還有點痛恨,雖然也耳聞其他兒子欺負他的事情,但他卻無動於衷。

可是,那日在廳堂之上,公孫白桀驁不馴的性子,舍身保護婢女小薇的剛烈,徹底喚醒了他心中的父愛。

尤其是保護小薇時展現出的堅定和不屈,觸動了他心底最脆弱的那根弦,掀開了他心底冰封已久的記憶。

這小畜生對那婢女的感情,會像當年自己對采蝶那樣麽?

一曲終了,公孫瓚輕按著琴弦,心中感慨萬千。

家將公孫清躡手躡腳的走了進來,輕聲問道:“侯爺,您找我?”

公孫瓚收回思緒,擡頭問道:“那小孽畜馬術練得如何了?”

公孫清笑道:“五公子的馬術,進展令末將望塵莫及。雖只練習七日,五公子的騎術卻已遠遠超過末將,公子縱馬奔馳,如履平地,穩若磐石,真奇才也!”

公孫瓚露出驚奇的神色,訝然道:“這小子竟然如此聰穎,七日時間就能將馬術練到如此境界?你不會哄老夫開心吧?”

公孫清急聲道:“末將句句屬實,絕非虛言,只不過……”

公孫清臉上露出奇怪的神色。

公孫瓚端起案幾上的酒樽,問道:“不過什麽?”

“據五公子身邊的家丁所言,五公子之所以馬術如此精進,是受過白馬義從百人將趙雲的指點。五公子聽從趙雲所言,和那白馬十分親近,故此馬術精進神速,只是據家丁所言,五公子差點和那白馬結拜為兄弟……”

噗!

公孫瓚口中的酒水全部噴到了琴弦上,怒聲喝道:“小孽畜,他敢!”

這要是那白馬結成了兄弟,難不成自己還成了那馬的義父不成?

公孫清笑道:“幸得兩名家丁死死勸阻,五公子這才作罷。”

公孫瓚滿臉苦笑,又問道:“如今武藝學得如何?我記得他曾隨你學過我公孫家的槍法?”

公孫清之父與公孫瓚同宗,曾與公孫瓚一起共過患難,故雖為家將,但是公孫瓚卻當其以公孫家子弟相待,不惜傳授家傳槍法。

公孫清臉上露出尷尬的神色:“五公子如今馬術精湛,槍法卻不敢恭維,只隱隱記得幾招,不過氣勢倒是驚人。”

公孫瓚哦了一聲,露出充滿興趣的神色。

公孫清又道:“公子近日來十分刻苦,早上連習一個時辰再去營中點卯,黃昏時分又去練習兩個時辰,此刻恐怕已在練習了。”

公孫瓚騰身而起,興致勃勃地說道:“走,帶老夫去看看。”

……

夕陽西下,晚霞灑在幽燕平原之上,整個平原上披著一層淡紅色的光輝。

一個少年在夕陽之下縱馬疾奔,手中的長槍揮舞如風。

雖然馬速已經接近極致,但是馬背上的少年卻端坐在馬背上,穩如磐石一般,下身絲毫未有任何晃動。

“不過七日,這小子的馬術竟然精進如斯,這簡直是天縱之才啊!”公孫瓚看得眼睛都直了。

只是他不知道的是,公孫白固然經過趙雲的指點,不但和胯下的白馬好得兄弟一般似的,而且也掌握了雙腿夾緊馬腹的技巧,更重要的是,他的雙腳踩緊在馬鐙之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