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77章 四面魏歌

十數天之後,公孫白率著一萬多精騎終於兵臨晉陽城下。

晉陽城,並州第一城,城墻高達六丈,寬達四丈,護城河都五六丈寬。城高,墻厚,壕寬,這是大城的標志,所謂五而攻之,十而圍之,像這樣的大城攻城者沒有五倍以上的兵馬,休想能破城。

一萬多輕騎在晉陽南門陣列如山,一面面旌旗在凜冽的秋風中招展,深秋的並州,冷風刮在臉上如同刀割一般,可是眾騎兵卻一個個神情如鐵,端坐在馬背上如標槍一般筆直。這其一是因為他們都是百戰精兵,歷經了血淋淋的殺戮,這點寒風算不得什麽,其二便是因為他們的皮甲之下還穿著棉袍,足以抵禦寒氣。

晉陽城內守軍仍然多達兩萬,而城下的攻城者不過一萬五千人而已,這看起來就是個笑話,可是城樓上的守軍望著城下這些如同鐵打般的敵軍,心中知道這不是笑話。

四萬人堅守的長平,當年連數十萬秦軍都無計可施的長平防線,居然就被這群一萬五千人的敵軍幾乎零傷亡的攻破了,如今進攻兩萬人堅守的晉陽已經算不得驚艷了。

在他們的眼裏,城下的這群敵軍,不是人,而是活生生的魔鬼。

袁譚屹立在城頭,望著城下的那一片閃耀的刀光和沖天的殺氣,心頭充滿苦澀。

這就是公孫氏和袁氏之爭的最後一戰了吧?多年前,眼看公孫氏就要敗亡了,想不到最後贏的卻是四世三公的袁氏。

城下的公孫白心頭也是一陣感慨萬千,或許公孫氏和袁氏注定要不死不休,歷史上的公孫氏兵困易京,最後死得幹幹凈凈,這次要輪到袁氏滅門了。

對於袁譚,原本他並非一定要斬草除根,畢竟那次襲擾幽州他也算各為其主,不像袁熙那樣和自己有殺兄之仇。可是袁譚為了得到數萬匹戰馬,就能將整個並州北部拱手讓人,這已注定公孫白不可能放過他。

兩個主帥一個在城下,一個在城上,隔上數百米的距離,卻似乎能看到對手的眼神,一種不死不休的眼神。

城頭上的袁潭突然笑了,迎著城下狠狠的做了一個手勢,一個朝下砍殺的手勢。

公孫白也笑了,長槍一揮,示意身後的將士安營紮寨。

血戰到底,不死不休,無須太多的對話。

……

晉陽城,車騎將軍府會客廳。

“如今之計,只有求助於匈奴人。”辛評突然說道。

“匈奴異族,狼子野心,居心叵測,會幫我們嗎?”袁譚深深的吸了一口氣,嘶啞著聲音說道。

這位風度翩翩、俊美優雅的袁家大公子,已然變得胡子拉碴,披頭散發,形容憔悴,雙眼黯淡無神。

“他們一定會來的,因為並州若失,接下來他們便會成為第二個烏桓。”辛評冷笑道。

“既然如此,誰可為使?”袁耀眼中露出了一些亮光。

辛評望向胞弟辛毗,笑道:“吾弟一向善辯才,可說得匈奴派兵來助。”

袁耀眼中神色大亮,一把抓住辛毗的雙手,激聲道:“晉陽之安危,全在佐治之身上。”

辛毗眼中露出復雜的神色,遲疑了許久,才緩聲道:“主公,若是匈奴人解了晉陽之圍,則主公在匈奴人面前又何以處之?”

袁潭神色一愣,隨即微微嘆道:“非我族類,其心必異,本將如何不知,只是如今迫不得已而為之,日後一旦尋得機會,必破……匈奴。”

辛毗心中微微一嘆,不再追問,只是淡淡地說道:“末將必不辱使命。”

就在辛毗郁郁寡歡的離開袁府,準備打道回府,突然被身後趕來的辛評叫住。

辛毗轉過身來,滿臉慍怒的望著辛評,沉聲道:“兄長,匈奴人一旦南下,還有漢人的活路嗎?”

辛評望著滿臉怒氣的胞弟,臉色也變得嚴肅起來,厲聲喝道:“二弟,袁家對我們辛家有大恩,豈可不報?區區匈奴人,不過一顆棋子,一旦主公穩住陣腳,再誅匈奴人不遲,你切切不可生了異心!”

辛毗不再說話,默然轉身,打馬而去。

……

“辛毗被匈奴人扣押了麽?”袁譚拿起面前的酒杯喝了一口,臉上很淡然,似乎在說一件和自己無關的事情。另一只手卻在懷中的美姬衣服裏亂摸,也不避開來報者,直接將手伸進了那美姬抹胸裏。

不過一月之間,這個玉樹臨風、氣宇軒昂的英俊青年變得臉色蒼白、形容憔悴,典型的一副頹廢青年的模樣。

辛毗出使匈奴,如同石沉大海一般沒有消息,好不容易得到消息,卻是辛毗被匈奴人扣押的消息,這意味著袁譚徹底的失去了外援。

時間已然進入初冬,並州境內滴水成冰,可是公孫軍並未離去,反而在往晉陽增派援兵,擺出一副不破晉陽誓不還的陣勢。

而更令袁譚沮喪的是,整個並州南部境內已然完全淪陷了,只剩下晉陽一座孤城了,其余諸城紛紛宣布向公孫白投誠,甚至還有人給公孫白送來糧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