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 1042年的北風

現代商場上有句名言,“世間的錢只有那麽多,你多得了,別人就會少得。從無例外,所以商場即戰場,必須要搶!”

人世間的快樂也是一樣的,只有那麽多,你快樂,必然會有人不快樂。除非,大家都是無欲無求的第歐根尼,有個狗窩就覺得上了天堂。不然,你的歡樂總得有些理由吧,那個理由,就一定建築在別人的不快樂上。

從無例外,小到今天買土豆時講下來兩毛錢,大到耶律宗真和趙禎講價錢。

公元1042年,是宋慶歷二年,遼重熙十一年。這時耶律宗真26歲,已經當了11年的遼國皇帝。最近他有點煩惱,日子太順了,幸福得讓人無聊!

他坐在契丹皇位上向四面八方張望,先看自己人。從他老爸望到老媽,從兄弟看到兒子,邊看邊想,覺得誰都挺好,但都讓他提不起興致,生活還少了點什麽。

老爸死了很久了,顯赫人物的死亡就像老酒,時間越長,名頭越芬芳。聖宗陛下,這個名頭在遼國百余年間獨此一份,必將萬古留芳,他只有羨慕的份兒;

他的老媽,強悍兇狠的蕭褥斤女士,不說也罷。早在8年前,就讓他涼透了心。那時蕭老媽突然間覺得這個兒子很陌生,情敵養大的孩子,就算是親生的,也不投緣。她秘密招集娘家人,要用小兒子耶律重元替換宗真,遼國需要新的刺激,搞個政變還是很有趣的嘛。

可惜小兒子的心理有問題,從重元後來的表現來看,這個契丹娃總是在造反和不造反之間糾結,鬧得國家不安,他自己更不安,直到全家死光光,遼國也元氣大傷。其實他現在就順理成章的當皇帝多好?但精神上的毛病就是個絕症。

他悄悄地跑去告訴大哥,老媽要幹掉你了,怎麽辦要快想。

大哥當機立斷,先下手為強,把一大堆的舅舅都抓了起來,收回老媽的太後印璽,再給她搬家,到老爸的墳前去反醒。直到3年之後,宗真有一天突然悲從中來,思念自己的媽媽,親自駕車趕向慶州皇陵,把媽媽接回皇宮。

但怨恨不解,蕭褥斤厭煩了誰,終身都絕沒有寬恕。無論宗真怎樣孝順,也沒法挽回。於是這時他只能自嘲地一笑,看來母子之間,也得從娃娃抓起,溝通要及早啊。

目光轉移,再看向弟弟。耶律重元現在是皇太弟,所謂“仁兄賢弟”,弟弟當年如此賢良,哥哥怎會不仁德?皇太弟的名號已經是遼國的正規皇儲,並且兼任北院樞密使,是南京(今北京)留守,名副其實的遼國第二號人物。

位高權重,彼此安生,那就繼續安生下去吧;

下一位是他的太子,13年後的下一任遼國皇帝出場。說到名字真是如雷貫耳,現代華人無人不曉,就是《天龍八部》裏蕭峰的結義大哥耶律洪基。這時耶律宗真應該露出了由衷的微笑,很得意,這個兒子太理想了。

首先這是個心靈美的標準契丹青年,佛教是他的心靈主宰,有薦於偉大的聖宗皇帝小名都叫做文殊奴,可以了解,父子之間、祖孫之間有著怎樣的共同宗教語言。歷史可以證明,洪基把宗教變成了怎樣的事業去做。他和宋朝未來的趙佶皇帝一南一北,一個叫“道君教主皇帝”,一個叫廟號是“道宗”,互相呼應,真的讓各自的國家變成了前所未有的理想社會。

一個信道,一個信佛,宋、遼就在他們兩人手中亡國!

這都是未來的事。信神終得救,這時耶律宗真也是個非常虔誠的佛教徒,他深信,這麽好的宗教,一定會讓他國泰民安,仙福永享,壽與天齊,敢說亡國,小心亂講遭雷劈。身邊的人都看到了,他的目光變得深邃而遼遠。契丹王廷禦座之下的各位王公貴臣們靜候良久,才聽到年青的皇帝非常深沉地問。

“我姐夫那邊還好嗎?”

忘說了,李元昊的正妻就是遼國的公主,是耶律宗真的姐姐。為了兩國的傳統裙帶關系,已經嫁過去好多年了。只是半點夫妻感情都沒有。估計遼國的公主很自尊,李元昊又是個暴烈型的宅男,互相從來就沒好臉。從歷史資料來看,這時公主MM已經死了,但遼國還沒知道消息。

這時耶律宗真聽到的回答是,也好,也不好,但無論怎樣,對我們都很好。

說好,是李元昊還活著。不好,是他胖頭腫臉地往回跑,被張亢踢黑了臉。無論怎樣遼國都好,這更簡單。坐擁東亞最強軍事實力,遼國坐山觀虎鬥,兩邊打得越狠,對它越有利。

一些利益簡直是不招自來,比如西夏國和李元昊最短的那條船板——錢。沒有了宋朝每年的恩賞,再斷了宋、夏之間的榷場,李元昊的國家裏仍然只出產青鹽和馬匹,他想要錢打仗,就只有一條路好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