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章 韓國戚與趙皇親(第4/10頁)

有宋一代權臣,不管是好的還是壞的,都離不開台諫,都得把這個圈子牢牢地攥在手心裏。

而禦筆,是比台諫更直接的打擊武器。

禦筆,也稱內批、禦批。是皇帝處理朝政時的專屬指令。它直接由大內發布至朝局,不經中書擬議,繞過封駁程序,避開言官論諫。可以說是把三大圈子都扔到一邊,獨行其是,不受任何監督阻撓的快速通道。如果想從歷史上找到相似的,那就是北宋滅亡前夕的那位隱相大人。

梁師成。

梁大太監憑著這個,讓蔡太師都退避三舍,禮敬有加。

劉弼的確是個人物,他一針見血地點出了這兩樣東西,給韓侂胄的權臣之路點亮了路燈。韓國戚沉默了一會兒,暗暗地盤算:禦筆,他有把握。長期的接觸,尤其是登基之前就有的接觸,讓他與趙擴走得很近,完全可以通過操作禦筆來影響趙擴。甚至以後繞過趙擴,直接掌握禦筆也不是難事。

重點在於台諫,怎樣把這樣獨立於整個朝綱之外的大圈子抓在一介高級服務員的手裏呢?這個命題荒誕到讓人抓狂,就像現代社會裏一個街頭小販要遙控香格裏拉連鎖飯店一樣。可韓國戚覺著自己肯定能成功。

說幹就幹,他悄悄地伸出了手。

先是要把趙汝愚的好事攪黃。

趙皇親當然知道台諫官的重要性,上位之後第一時間進行了調整,他先是把兩個親近的原台諫官提升,進行了內部調控。可是幾天之後,這兩位就突然被調離了。趙汝愚覺察出了反常,可是又覺得這是個好機會,台諫官出缺,正好安排他的真正親信補上。

他推薦劉光祖任侍禦史。

首相推薦,萬無一失。可是新任的樞密使陳骙突然跳了出來,聲稱他早年與劉光祖結怨,如果劉光祖入台,他將受到政治打擊,與其這樣,不如他現在就辭職。

趙汝愚愕然。

因為根據規定,台諫官必須身世清白,與所有官員都無怨無恨,如果素有嫌隙不和,並且有人直面講出的話,兩者必須有一人回避。

回避者以職位決定,低者回避。陳骙是樞密使,誰能比他更高?也就是說,劉光祖沒等上任就被辭退,趙汝愚的第一步安插計劃胎死腹中了。

初戰失利,趙汝愚變得警惕,他開始了積極運作。他提議,空缺的言官人選由侍從來推薦。這樣做堪稱妙不可言:第一,可以向侍從圈示好,使宰執與侍從攜起手來,哪怕控制不了台諫圈,也能孤立台諫圈;第二,他相信侍從之中,正人君子還是多的,士大夫階層的元氣還在,選出來的言官一定不會是宮廷小人一夥。

他想的都對,選拔如他所願,兩個名額都被與他親近的人得到。不過可惜的是,臨上任之前突然間風雲變幻,原本落選的劉德秀,居然硬生生地擠掉了一個名額,進入了禦史台。

理由是陛下禦筆內批。

這還搞什麽,公平競選變成了空降兵部隊。

趙皇親猛然意識到了禦筆出了問題,成了對方手裏的利器,一定得除掉。他命令言官首領之一的右正言黃度彈劾這一點。

但出手又晚了一點,黃度的奏章剛寫好,還沒呈上去,就突然接到了外調的命令。仍然是禦筆,還是沒走任何程序,命令直接生效。

黃度大怒,拒不接受調令,在原有奏章上再加了一封,彈劾禦筆這種東西本身就與宋代立國法制不符,應該取締。

皇帝無動於衷。

皇帝有權沉默,那麽只有走程序。黃度上書宰執,要求宰執為此事向皇帝進諫:從前導致北宋亡國的六賊之首蔡京就以操縱禦筆禍亂朝局,現在怎麽還能容忍這種東西存在?!

理由充分,趙汝愚乘機帶著奏章去找皇帝,要把事情徹底說清。說了半天,說得趙汝愚口幹舌燥,黃度的命運卻一落千丈:從外調州府變成了宮觀閑職。

如此當頭一棒,打得趙汝愚本人灰頭土臉,更讓他的班底們心驚膽戰。那可是言官裏的高層,說完就完了,誰不害怕!此時,趙皇親應該想盡辦法提升士氣,做一兩件奮起回擊的狠事,才能挽回局面。可是他沒有,他辦了一件讓人怎麽都想不通的事。

趙彥逾被踢出臨安,出知建康府。

趙彥逾,當初政變的真正發起者。他本是上天賜給趙汝愚的天然夥伴,兩人從出身到志向完全契合,從哪個角度來說,都會團結到死黨的程度。可趙汝愚偏偏就不履行承諾,說好的官職不給,並且沒過幾天就把他貶出了京城。

這是為什麽呢?

趙彥逾無論如何想不通,難道說這個命令不是趙汝愚下的?可是簽發部門是都堂,尚書級別官員的調動必須經首相批準才能實行,趙汝愚肯定是知道的。想來想去,只有一個可能,趙汝愚過河拆橋,恩將仇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