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二章 李全之殤(第2/4頁)

許國在混亂中流了滿臉的血,順繩子逃出城去。這位強力大人跌跌撞撞地向南奔跑,稍微清醒了些之後,在路邊選了棵長勢良好的歪脖子樹上吊死了。

逼反李全,丟掉楚州,回臨安也是死罪,何況路上還有被土匪抓回去的危險,還不如自己了斷。

這個白癡讓李全對南宋徹底寒心,就此走上了一條與之敵對的路。而這麽做的後果,是全世界都對他露出了笑臉。

南宋史彌遠對他更加溫柔體貼;金國也適時出現,以各種優惠條件招攬;蒙古人暫時沒消息,估計是隔得太遠,沒法接觸。

世界是多麽奇妙啊,他變得越壞,這個世界居然越愛他!那還等什麽,李全決定變本加厲。他顛倒黑白,聲稱兵變是愛國,因為許國之前已經叛國。他是正義之師,第一,國家應該表彰他;第二,周邊其余的義軍必須全部歸他所有。

南宋沉默,說實話官方只需要他表面上的臣服,最大的要求不過是讓他繼續扮演擋箭牌豎在長江以北,擋住女真人,以及可能打過來的蒙古人。

除此之外,罪名、功勞、官銜、糧餉,都無關緊要。

可同在兩淮區域內的別的義軍不幹了。另一股義軍的首領彭義斌與之惡戰,居然占了上風。江湖地位決定說話地位,彭義斌和李全分別上書臨安,指證對方是叛徒,要求官方處罰。

南宋繼續沉默。

互相潑臟水行動不分勝負,李全保持淡定,他早就看透了南宋官方。彭義斌就不行了,他急於證明自己,居然展開了實際行動。他率軍沖向了金國境內,不是說我是叛徒嗎,讓你們看著我是怎麽殺敵的。

彭義斌整軍北上,圍東平,克真定,擊敗金國封建的九公之一恒山公武仙,吞並其部,軍力驟增至數十萬人,進而繼續北上,與蒙古軍激戰。

這時全世界都知道了他不是叛徒,可南宋方面仍舊沉默。一直到他被蒙古軍擊敗,被困在贊皇五馬山,不屈而死,南宋還是沉默。任其自生自滅,不加半指援手。

之前彭義斌所收復的河山、山東州府全落入蒙古軍手裏。

李全冷眼旁觀,對局勢認識得更加清晰。拋開一切談利益,這個結果對他並不壞,他成了兩淮區域內唯一一支未歸屬蒙古的武裝力量。

遊離於南宋、金、蒙古之外,自成一片政權。不投降蒙古,始終與金國敵對,不進攻南宋。他守住這三條原則,無論是在當時,還是在後世史書中,都足以告慰天地祖宗神明。

他不是漢奸。

這種局面被蒙古軍打破,南宋寶慶二年(公元1226年)七月,蒙古軍糾集河朔附近蒙古武裝向李全的老巢青州(今山東益都)進攻。李全歷大小百余戰,無法取勝,終至彈盡糧絕,不得不向南宋救助。南宋終於打破了沉默,下令淮東方面即刻著手剿滅李全余部。

李全在青州與蒙古軍死磕,幾十萬人拼到只剩數千人。南宋官方下令乘機剿滅他在楚州的家小余部。這就是當時的現狀。

新任淮東制置使劉琸負責操作這件事,他的幫手是江北義軍裏的兩個中層人物夏全、時青。在他們來看,李全被圍,軍隊零散,楚州城裏的李全家小不過豬羊耳,生殺予奪,隨心所欲。

事情進展也的確是這樣,夏全進城後忽然間艷遇臨頭,義軍中的傳奇女士—那位“二十年梨花槍天下無敵”的楊妙真打扮整齊約他赴宴。

宴席間楊妙真神色淒楚,聽聞三哥(指李全)已死,她一介婦人怎能自處。願以身家性命、全城財帛相托,連她本人,都是夏全的。

夏全大喜,進而寬慰,他覺得這很正常。李全的確走投無路,必死無疑,而他趁機吞掉李全所有,成為第二個淮北強人,正當其時!

夏全立即行動,突襲楚州帥營,新任長官劉琸僅以身免,這座淮北軍政中心城市再一次變成了匪巢。當天夏全志得意滿,在奪權取財之後策馬回府—曾經李全的府,去見已是他的女人的楊妙真,可等他的卻是全副武裝的梨花槍。

他被楊妙真耍了,以財色動其心,攪得他們窩裏反,輕易地打散了南宋朝廷的齷齪陰謀,讓李全集團哪怕軍力衰竭、主將危難,可老巢仍然牢牢地握在手中。

南宋官方再一次陷入了沉默之中。他們隔著長江,安靜地看著江北的亂局,等著看會出現什麽樣的結局。反正事不關己,所以他們不急。

李全卻到了山窮水盡之境。青州之戰,他在龐大的蒙古軍隊面前足足支撐了一年之久,這是個空前的紀錄,足以讓他傲立史冊,面對任何一位名將,都可以挺直了腰板說話。

可是一年之後,青州城裏已經開始人吃人了。到了這一步,一介土匪還有什麽好堅持的。並且敵方是蒙古人,並不是女真人,與這時的漢人並沒有什麽民族不解之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