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九章(第2/10頁)

嚴春明錯愕不已,不知如何回答。

接下來老劉同志的態度更讓他受寵若驚,但見他對張月印說道:“月印同志,我建議春明同志就在這裏的東廂房休息。接下來理解上級的指示缺不了他。大知識分子就是大知識分子!”

張月印:“我同意。”

“我服從組織安排。”嚴春明立刻激動地表態。

“我送您去。”老劉去開門了。

張月印望著嚴春明備受尊敬地走向老劉為他打開的門,目送二人走出門去。

轉過頭,張月印立刻低聲急喚隔壁:“小王!”

“到!”小王總是能及時地從側門出現,而且這一次還主動地拿著文件夾和鉛筆。

張月印:“立刻回電華北城工部,記錄。”

“是。”小王拿起了筆。

張月印口述:“指示收悉,任務明白,立刻執行,保證完成。”

小王飛快地記錄完畢,將文件夾和筆遞給張月印。

張月印見記錄無誤,在文件上簽了名。

小王這才捧著文件夾回到隔壁房間。

隱隱約約的發報機聲很快傳來。

張月印的目光又投向了桌上那份依靠嚴春明翻譯出來的電文。

他的神情和《玉台新詠卷一》一般凝重:

什麽是“孔雀東南飛”?

誰是“焦仲卿”?

誰是“劉蘭芝”?

回電保證完成任務,怎麽完成?

桌上的煤油燈還在亮著,張月印背後的窗戶已經泛白了。

北平的夏季,天在將亮未亮時,房影、樹影、人影都像剪影,絲毫沒有南方黎明時那份朦朧。

方邸前院,方孟敖領著邵元剛和郭晉陽跨進了大開著的院門。

整個院子空空蕩蕩,只有一個人拿著一把大竹掃帚在那裏慢慢掃著院子裏的落葉。

——謝培東!

方孟敖站住了。

邵元剛和郭晉陽在他身後也站住了。

方孟敖閉上了眼,站在那裏沉默了好些時候。

邵元剛和郭晉陽在他身後也沉默著,他們看出了隊長心裏那份難受。

“你們先在這裏守著吧。”方孟敖輕輕說了這句,一個人走向仍在掃著院子的謝培東。

謝培東依舊在掃落葉:“還有幾分鐘就掃完了……”

方孟敖走到掃帚邊,那雙皮靴踩住了落葉:“我給了你們時間,也給了你們機會。”

“那就不掃了。”謝培東將掃帚靠在一棵樹上,拍了拍兩手,“行長昨晚就出去了,所有的賬都在我這裏。查賬或是審問,我代表北平分行配合你。”

答完這句,謝培東一邊掏出鑰匙,一邊向洋樓大門走去。

謝培東開了大門的鎖,先行進了客廳。

方孟敖那雙軍靴才動了,走向洋樓。

走進一層客廳,方孟敖的那兩只軍靴鐵鑄般又釘在了那道筆直的樓梯下。

一級一級空空的樓梯,沒有人的腳步,卻仿佛有軍靴登樓,在這間足以代表北平金融財力的洋樓大客廳裏,發出空若曠野的回響!

剛開了二樓方步亭辦公室門,謝培東聽見越近越響的登樓聲,驀地轉過了身,卻發現方孟敖依然站在樓梯下一動未動。

謝培東明白自己這是出現了幻聽,不到二十級的樓梯,在他的眼中,此時顯得如此撲朔遙遠!

而在方孟敖眼中,二樓辦公室門前的謝培東也仿佛遠在天邊。

“所有的賬都在裏面。”謝培東的聲音就像從飛機的耳機裏傳來。

方孟敖閉了一下眼,驅走了總是縈繞自己的天空:“我代表國防部調查組,需要調查中央銀行北平分行的行長方步亭。”

謝培東:“我代表中央銀行北平分行,接受國防部調查組的一切調查。”

“您代表不了北平分行。”方孟敖望著這個家裏自己唯一尊敬的長輩,喉結動了一下,咽下了那份難受,“您也不需要代表北平分行。打電話,請你們行長回來吧。”

謝培東目光憂郁地望著方孟敖有好幾秒鐘,才答道:“我也不知道行長現在在哪裏。”

方孟敖:“把賬撂給你,就躲出去了?”

“沒有什麽可躲的。”謝培東幽幽地回道,“昨晚他和夫人帶著東西去看崔副主任的家人了。”

方孟敖胸口像被重重地擊了一下,接著軍靴動了,這回樓梯是真的發出了“嗵嗵”的響聲。

“查賬吧!”方孟敖上樓了。

燕南園大門外。

也許真的是在躲自己的大兒子,也許並不是為了躲自己的兒子,方步亭昨晚看了崔中石的家人就沒有回去,半夜時分叫司機將車開到了這裏,在車裏睡等天明。

天明了,車內卻由於隔著車窗玻璃依然昏暗。

司機趴在方向盤上兀自酣睡。

後座左側的程小雲則一直未睡,因為方步亭的頭靠在她的肩上,她不能睡。

望著窗外,程小雲看見幾十米外燕南園的大門被校工打開了,這才輕輕轉過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