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一章(第4/10頁)

說到這裏,謝培東已經激動得微微顫抖了。

老劉開始還在發蒙,接著又神情激動起來。

“謝老!”張月印嘴裏叫著謝培東,目光卻止住老劉,“我同意上報您的意見,您能不能把原因和困難說得更具體一些,供中央正確分析。”

謝培東站起來:“謝謝月印同志。”說著走到了窗邊。

永定河邊,何孝鈺已經換上了方孟敖的白襯衣,默默地站在方孟敖的背後。

“都看見了?”方孟敖依然坐著,沒有回頭。

“看見了。”何孝鈺,“那瓶酒為什麽沒有送給崔中石同志?”

方孟敖:“他叫我先留著,等新中國成立那天再打開,一起喝。”

謎底就這麽簡單,也這麽讓人揪心!

何孝鈺:“好好留著,等到那一天,我們一起拿著酒到崔叔的墳前敬他……”

“我們是誰?”方孟敖倏地站起來,轉對何孝鈺,“除了我和你,還有誰?”

何孝鈺深望著他:“現在我只能告訴你,就是我和你。”

“謝培東同志呢?”方孟敖突然點出了謝培東,“他算不算?”

“謝叔叔親自跟你接頭了?”何孝鈺驚在那裏。

帽兒胡同二號北屋。

“我不想強調困難。”謝培東望著窗外終於回話了,“請月印同志電告中央時說明一下,方孟敖是我和崔中石同志奉命發展的特別黨員,中央明確指示,不能讓他參加組織生活,不能讓他看黨的文件,不許給他派任何任務。他今天的任何行為都請組織予以理解,保留他特別黨員的身份。”

說到這裏,他終於回頭了,望向張月印和老劉。

張月印和老劉都直直地望著他。

謝培東:“原因很明確。在前方戰場,我們整天挨國民黨飛機的轟炸。前不久國民黨飛機轟炸阜平,炸彈都落在了主席的門口……我們比任何時候都需要方孟敖同志這樣的特別黨員,我們需要空軍……”

老劉這一刻終於也動了感情:“謝老……”

“都不要說了。”張月印打斷了他,“我這就親自去發報,請華北城工部急送劉雲同志,再請他將情況立刻上報中央。”

“戀人關系?”何孝鈺望向方孟敖的眼睛,“組織的決定?”

方孟敖笑了一下:“我自己的要求。”

何孝鈺也不知道心裏為什麽慌亂:“你怎麽能向組織提這樣的要求?”

方孟敖:“原來崔叔是代表我家裏跟我聯系,你現在用什麽身份跟我聯系?”

何孝鈺:“上次就跟你說了,我代表學聯……”

“學聯不能跟我聯系。”方孟敖不笑了,“你們那個梁教授有問題。”

何孝鈺驚在那裏!

白日停在天空,永定河仿佛也不流了。

“什麽問題?”何孝鈺怔怔地問道。

“小資產階級狂熱。”

——崔中石這幾年跟方孟敖的交談起了作用,方孟敖此刻找到了最準確的謊言。

何孝鈺慢慢緩過了神,再望方孟敖時,心悸猶在。

方孟敖:“對不起,這是你謝叔叔說的。他的真實身份是我黨學委的人,卻經常利用學聯的身份過激行動,包括派你來爭取我。城工部並沒有給學委這個任務,學委也沒有叫他這樣做。”

何孝鈺:“上一次你不願意跟我接頭就是這個原因?”

方孟敖居然露出壞笑:“我又不是城工部,怎麽知道這麽多原因。”

何孝鈺:“那是什麽原因?”

方孟敖:“個人原因,想不想聽?”

何孝鈺有些明白了,也不知道自己是想聽,還是不想聽,只好答道:“你說吧。”

方孟敖:“我喜歡你。”

這四個字在何孝鈺耳邊仿佛空谷回響!

城工部派自己跟方孟敖單線聯系,學聯也派自己爭取方孟敖的稽查大隊,這一切都源於無可替代的青梅竹馬,還有兩家特殊的關系。現在面對這個“郎騎竹馬來”的方孟敖,何孝鈺還沒有看見翺翔在新中國上空的飛機,卻已經嘗到了“青梅”的味道。

她想哭,又不願讓他看見自己哭,掉過頭向一邊走去。

陽光,河流,四野平曠。

前方看不見那座民不聊生的國統區北平城。

背後看不見綿延無際的太行山脈那邊心向往之的解放區。

剪不斷理還亂的竟是跟自己共同為新中國奮鬥的兩個男人。

揮之不去的是梁經綸拂起的長衫。

生死難忘的是方孟敖水中的一托!

“現在不要急於告訴我。”方孟敖不知何時來到了她身後,“喜歡你是我們兩個男人的事,跟我們的任務無關。梁教授那裏讓我去談。”

“不要!”何孝鈺轉過身來,眼中已經有淚。

方孟敖:“今天起,我們就要經常在一起了,我不但要跟梁教授談,還要去跟何伯伯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