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一章(第2/11頁)

謝培東感到一陣酸楚湧上心頭,轉身走向辦公桌,坐下來整理那些電文:“曉得。”

曾可達住處客廳裏,曾可達快步走向電話,急速撥號,通了,卻無人接聽。

曾可達按掉了這個號碼,煩躁地撥了另一個號碼,這回立刻有人接聽了:“國防部經濟稽查大隊,請問您是哪裏?”

曾可達:“我是曾可達,李營長嗎?”

對方:“是我,曾督察。”

曾可達:“方大隊長呢?打他房間的電話為什麽沒有人接?”

對方:“報告督察,方大隊長不久前開車出去了……”

曾可達:“這麽晚了,去哪裏了?”

對方:“他沒說,我們也不敢問。”

曾可達:“方大隊長回來叫他立刻打我的電話!”

對方:“是。”

曾可達按了這個電話急速撥了另一個號碼。

這個號碼立刻通了。

曾可達:“梁教授嗎?”

話筒那邊梁經綸的聲音:“我是。”

曾可達:“我是清華的曾教授呀。對不起,這麽晚了還要打攪你。有個急用的稿件請你過來幫忙看看……”

農歷七月十五,圓月正空,燕大去北平路上的沙石公路像一條朦朧的河,兩旁的樹像夾岸的桅杆,三輛自行車如在水面上踏行。

第一輛自行車上騎著青年軍一個便衣,第二輛自行車上便是梁經綸,最後一輛自行車上也騎著青年軍一個便衣。

前方路旁隱約出現了一輛吉普。

自行車加快了騎速。

吉普車裏一個穿軍服的青年軍下來了。

三個人都下了自行車,前後兩個人立刻踏下了自行車的支架,後一個人過去從梁經綸手裏接過了自行車。

梁經綸走向了吉普車,穿軍服的青年軍向他行了個軍禮,接著開了吉普車後座的門:“請上車吧,軍服就在後座上。”

“辛苦了。”梁經綸撩起長衫的下擺,進了車門。

吉普車依然沒有開燈,在月亮下飛快地駛去,像一條顛簸的船。

一輛吉普在這裏變成了兩輛吉普,平地變成了山路,前面便是西山。

公路在這裏斷了,兩輛吉普一前一後停在公路盡頭。

前一輛吉普的門開了,走下來方孟敖。

後一輛吉普的門開了,走下來方孟韋。

方孟韋提著一個籃子走向大哥。

方孟敖望向黑魆魆的西山:“能找到崔叔的墓嗎?”

方孟韋提著籃子已經向山路走去:“能找到。”

望著弟弟月下的背影,好一陣子,方孟敖才跟了上去。

小李頗有力氣,肩上扛著一口大箱,手上還提著一口極沉的箱子,腳步十分沉穩,從臥室那邊的樓梯下到了一樓客廳。

程小雲捧著一個首飾箱站在二樓樓梯口都有些看傻了。

小李在客廳中站定了,居然還能回頭望向二樓的夫人:“夫人,搬到哪裏去?”

程小雲:“就放在那裏。”

小李輕松地將兩口箱子都放在了客廳中。

程小雲:“你去準備車吧。”

小李:“是,夫人。”走了出去。

程小雲剛要下樓,見對面辦公室的門也開了,方步亭走了出來。

二人一個在二樓東,一個在二樓西,對望了片刻。

方步亭歉笑著眨了一下眼,向樓梯走去。

程小雲捧著首飾箱依然站在樓梯口,看著方步亭下樓。

方步亭走到兩口箱子前站住了,擡頭望向還站在二樓的程小雲。

程小雲只對他苦笑了一下,還是沒有下來。

方步亭從口袋裏掏出了一串鑰匙,找準了一把,開了大箱的鎖。

箱蓋掀開了,一層全是百元面值的美鈔。

方步亭拿起了一疊美鈔,下面露出了摞得整整齊齊的大洋!

將美鈔放回了大箱,讓箱蓋開著,方步亭又用另一把鑰匙開了那口極沉的小箱。

箱蓋掀開,都是金條,約有一百根!

讓兩口箱子的蓋都開在那裏,方步亭走到餐桌前離自己最近的椅子上默默地坐了下來。

程小雲這才下樓了,將手中的首飾箱擺在餐桌上,鎖是早就開了的,她掀開了箱蓋。

方步亭沒有看首飾箱,只望著程小雲,慢慢伸出了右手。

程小雲只好將自己的左手伸給了他。

方步亭握著她的手,輕輕摸著,突然停下了。

程小雲望向了方步亭的手,他的手指停在了程小雲左手無名指的婚戒上!

方步亭不忍看程小雲的眼了,擡頭向樓上叫道:“姑爹!”

程小雲閉上了眼,淚珠從眼角流了下來。

謝培東從二樓自己房間出來了,提著個小包袱,一步步走向臥房樓梯,一步步下了樓梯。

謝培東的包袱也放在了餐桌上,解開了。

——一疊美元旁,有一根金項鏈,一個金戒指,還有就是那個金鐲子!

方步亭望著謝培東打開的那個包袱,眼中忍不住有淚了:“在我北平分行當襄理,只有這點兒財產,除了我,說出去別人都不會相信。其實這點兒東西留給木蘭留學嫁人也不夠。我本來也給木蘭備了一份,不過現在都留不住了。就算留給她,解放區的人也不需要這些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