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五章(第3/8頁)

王副官走到門邊,回頭又看了一眼局長辦公室的門,曾可達進去了,這才輕聲對孫朝忠:“孫秘書,你先到外邊值班室坐坐吧。”

孫朝忠點了下頭,走了出去。

王副官輕輕關了會議室的門,向局長辦公室走去。

曾可達開始直接向行政院經濟管制委員會發電了。

電台便安置在局長辦公桌旁,王副官發完了電文,靜靜地坐在那裏等待回電。

墻上壁鐘的走字聲越來越響。

曾可達望了一眼壁鐘,晚上十一點一刻,接著又挽起衣袖去看手表:“墻上的鐘慢了一分鐘。”

“我現在就調?”王副官站起了,望著曾可達,慢慢去摘耳機。

電台的顯示燈亮了!

曾可達:“接收電報!”

王副官立刻坐下了,飛快地記錄。

曾可達竭力鎮靜,去倒了兩杯白水,自己喝了一口,將另外一杯送到了王副官電台旁。

來電很短,已經記完,王副官欠了一下身子,抓緊翻譯電文。

曾可達緊緊地盯著電文的方格紙。

行政院經濟管制委員會的回電!

王副官的電文紙剛拿起,曾可達已經一把抓了過去!

電文紙上:

調北平飛行大隊今夜三點赴天津急運物資 張厲生

曾可達的眼睛亮了。張厲生是行政院副院長兼天津經濟區督察,這份來電使他有了底氣,他決定不再等建豐同志回電。

曾可達徑直走到掛衣架前,取下了軍帽,戴上,轉對王副官:“給行政院經濟管制委員會回電,我立刻去飛行大隊,執行運輸任務。同時把張副院長的來電轉發建豐同志!”

今晚,北平西北郊飛行大隊軍營大門上亮著的那盞燈昏黃如螢,沒有了大隊長,偌大的軍營朦朧在月色之中。

曾可達的吉普關著車燈悄然開了進來,停在大坪上,對面便是營房。

李營長從大門口便一直跟著車跑了進來,敬禮,開車門。

曾可達下了車,向黑黢黢的營房望去:“都還好吧?”

好什麽呢?

李營長吞吐著回了一句:“還好吧。”

“還好是什麽意思?”曾可達向營房走去。

李營長跟在身後:“從機場回來後都沒有吃飯,也沒人說話,全躺在床上。”

曾可達停住了腳步:“絕食?抗議?”

李營長:“應該不是吧……”

“那是什麽?”曾可達盯著他的眼。

李營長:“方大隊長突然被抓了,他們的心情可以理解。”

曾可達:“軍人的詞典裏從來就沒有理解這個詞!”

李營長沒有回話。

曾可達慢慢回頭,語氣緩和了些:“叫他們集合,有緊急任務。”

“是。”

望著李營長向黑洞洞的營房大門走去,曾可達突然感覺一陣莫名的孤獨,舉頭望去,一月在天,四野空闊,卻看不見南京。

一個老者的聲音如此遙遠又如此熟悉地在他耳邊悄然響起:“到底是月亮近,還是長安近?”

幾個孩童稚嫩的聲音跟著響起:“月亮近,長安遠。月亮能看見,長安看不見……”

曾可達臉上露出了兒時的笑……

突然整個軍營大亮!

是高墻上的碘鎢燈都開了。

曾可達倏地望向營門,見王副官和青年軍那個排都站在那裏,忍住了呵斥,轉望向營房門。

李營長出來了。

他身後卻沒有人。

曾可達盯著李營長。

李營長:“傳達了,都不說話,都不起床……”

曾可達大步向營房門走去。

“長官!”李營長快步追了過去,“還是我帶人把他們叫出來吧……”

“一個人也不許進來!”曾可達大步進了營房門。

營房內沒有開燈,高墻的碘鎢燈從窗口照進來,依然很亮。

曾可達站在營房門內,舉目望去。

左邊一排,十張床,十個躺著的背影。

右邊一排,十張床,十個躺著的背影。

曾可達站了好幾秒鐘,開了營房的燈,接著從床的通道向最裏端方孟敖的單間走去。

到了單間門口,曾可達又開了單間裏的燈,向躺著的飛行員望去。

二十個人都是側身面向單間,這時自然也就面向著曾可達。

可每個人都閉著眼。

“陳長武!”曾可達點名了。

每個飛行員都在聽著,都沒睜眼。

“陳長武!”曾可達又叫了一聲。

“到。”陳長武慢慢從床上爬起了,站在床前。

“問一個問題。”曾可達問道,“你說,是月亮離我們近,還是南京離我們近?”

陳長武:“不知道。”

曾可達:“《陸海空軍刑法》知道嗎?”

陳長武:“知道。”

曾可達:“背誦《陸海空軍刑法》第三十二條。”

陳長武:“‘在軍中或戒嚴地域掌支給或運輸兵器、彈藥、糧食、被服或其他軍用物品,無故使之缺乏遲誤者,處三年以下有期徒刑;因而失誤軍機者,處死刑或無期徒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