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七章(第4/10頁)

曾可達的吉普在鐵門外約十米處靠左停在路邊。

吉普內,駕駛座上是王副官,曾可達坐在右邊,後視鏡能看見車後的路。

後視鏡裏,小吉普、中吉普駛來了。

曾可達推開車門,站在車旁。

駛來的小吉普,開車的方孟敖目光一閃,減速,將車停在右邊路旁。

中吉普跟著刹車了。

方孟敖跳下了車,對中吉普駕駛座上的陳長武:“你們先進去,做飛行準備。”

“是。”中吉普向大鐵門開去,車上的飛行員都看到了另一輛小吉普旁的曾可達。

方孟敖的小吉普裏還坐著郭晉陽和另外三個飛行員,看著隊長向曾可達走去。

握手,對視。

曾可達:“耽誤你們十分鐘。”

方孟敖:“好。”

曾可達沒有松手,拉著方孟敖下了路,走到荒地中。

“半年了,我向你辭個行。”曾可達望著方孟敖。

“回南京?”方孟敖也望著他的眼。

曾可達:“‘孔雀東南飛,五裏一徘徊’……去哪裏都不重要了。”

方孟敖:“還有什麽重要?”

曾可達:“沒有什麽重要,就想問你幾句話,這裏也沒有第三個人,你願意就告訴我。”

方孟敖:“請問吧。”

曾可達:“一開始我抓你,審問你,後來我們一起到了北平,一起共事。對我這個人你怎麽看?”

方孟敖:“我的看法這麽重要?”

曾可達:“對我很重要。”

方孟敖:“你是個專跟有錢人過不去的人。”

曾可達欣慰地笑了一下,沉默少頃,接著問道:“對經國先生你怎麽看?”

方孟敖:“他只是個孝子。”

曾可達臉色黯然了,透過大門,望向機場。

——機場跑道上停著好幾架C-46運輸機。

曾可達收回了目光:“最後一個問題,你可以回答,也可以不回答。”

方孟敖:“可以回答。”

曾可達:“7月6號,在南京特種刑事法庭,我逼問你是不是共產黨,你當時回答我就是共產黨。現在,你還會這樣回答我嗎?”

方孟敖笑了一下:“你只要這樣問,我還會這樣答。”

曾可達:“你是不是共產黨?”

方孟敖:“我就是共產黨。”

曾可達笑了。

方孟敖也笑了。

兩個人的笑聲引來了鐵門外警衛的目光,也引來了吉普車內那幾個人的目光。

曾可達收了笑聲,嘴角還留著笑容:“你真是共產黨,猜我會不會再抓你一次?”

方孟敖:“我猜不到。”

“再見了。”曾可達伸出了手。

方孟敖也伸出了手:“再見。”

兩只手緊緊地一握!

曾可達的吉普又停在了西山監獄大院內。

曾可達在車旁舉目遠望,監獄還是那個監獄,西山已經不是那個西山,樹木凋零,落葉都沒有了。

“曾督察請稍等一下。”

風很大,執行組長站在小吉普旁,對坐在裏面的曾可達大聲說道:“剛抓了幾十個人,我們站長馬上出來。”

曾可達望向院內。

一輛囚車後門洞開,保密局北平站那些人長發短發在風裏忙亂。

曾可達:“你去忙吧。”

“是。”執行組長也忙亂去了。

曾可達望向了王副官。

王副官:“督察。”

曾可達望了他好一陣子:“你的履歷裏記錄,你原來教過半年小學?”

王副官:“那是高中剛畢業的時候。”

曾可達:“預備幹部局也解散了,你還是回去教書吧。”說著,抽出了上衣口袋裏的鋼筆:“跟了我這麽久,送給你留個紀念。”

“督察……”王副官伸出了手,心裏卻一陣慌亂,“我們不是還要回南京嗎……”

曾可達將鋼筆放到他的手中:“是。回南京後還要把所有的档案送到國防部。”

囚牢那邊,王蒲忱出現了,頂著風,向這邊走來。

曾可達又看了一眼王副官,見他還半緊半松地拿著那支鋼筆,便幫他將鋼筆插到了他的上衣口袋,又替他整了整衣領:“在車裏等。”

曾可達下了車,王蒲忱迎了上來。

走進西山監獄站長密室,王蒲忱開了燈。

曾可達掃視著長桌上的電台、電話。

他的目光定住了。

電話機上依然貼著“二號專線”!

曾可達走了過去:“平時跟建豐同志聯系,是這部電話嗎?”

王蒲忱:“是。”

曾可達的手慢慢摸向了話筒。

王蒲忱:“已經停機了……”

“我知道。”曾可達的手依然按著話筒,目光卻望向了墻壁高處的窗口。

那個曾經十分熟悉卻又如此陌生的奉化口音像是從話筒裏,又像是從窗口外傳了過來:

“現在,我們失敗了……”

“我不曉得我們應該做什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