六(第2/3頁)

皇上並不說話,只逼視著陳敬。陳敬來不及說什麽,卻見吳雲鵬早跪了下來,叩頭道:“不知皇上駕到,臣罪該萬死!”

立馬跪倒一片,高喊萬歲。李振鄴、衛向書等到八位考官聞訊,慌忙從貢院裏跑了出來迎駕。

陳敬見所有人都跪下了,才回過神來,慌忙跪下,道:“山西學子陳敬叩見皇上!”

皇上仍不說話,只是望著陳敬。李振鄴奏道:“皇上,陳敬身負兇案,竟敢前來赴考,真是膽大包天!”

陳敬道:“學子沒有這麽大的膽量!我敢來赴考,是因為我清白無辜!學子突然身臨殺身之禍,如墜五裏雲霧。”

李振鄴又道:“啟稟皇上,去年山西秋闈之後鬧府學、辱孔聖的舉人中間,就有陳敬。蒙皇上恩典,念他文章經濟還算不錯,沒有治他的罪。哪想他不思感恩,變本加厲,一到京城就殺了舉人李謹!”

陳敬辯解說:“我為什麽要殺李謹?李謹家貧,住不起客棧,店家要趕他出門。我看他學問好,人也忠直,還替他出了銀子。”

李振鄴道:“皇上,陳敬的罪,就出在他家有銀子上頭。他企圖賄賂考官,被李謹知曉。李謹揚言要告發,他就下了毒手!”

這時,衛向書奏道:“皇上,陳敬很可能為這事殺人,臣也會這麽推測。但沒有實據,不能臆測。”

李振鄴瞟了眼衛向書,道:“衛向書是陳敬山西老鄉,他這話明裏說得公正,實際上是在袒護。住在快活林客棧的所有舉人都聽見,李謹被害那日夜裏,說他知道誰送了銀子,誰收了銀子,還說第二日要去順天府告狀。也就是這個夜裏,李謹被殺了,陳敬逃匿了。這些,難道是巧合嗎?”

衛向書並不反駁,隨李振鄴說去。陳敬聽說這位就是衛向書大人,不由得擡頭望望。衛向書卻低頭跪著,目不斜視。

皇上一聲不吭聽了半日,這會兒才說:“好了,這裏不是刑部大堂!科場賄賂,朕深惡痛絕!你們這些讀書人,朕指望你們成為國家棟梁。那些想通過賄賂換取功名的,只把科場當生意場,他們將來晉身官場,必然大肆搜刮,危害蒼生,禍及社稷!所以,凡是科場賄賂的,朕只有一個辦法,殺!”

皇上轉身低頭望著陳敬,問道:“你,居然不怕死?”

陳敬低著頭,道:“若要枉殺,怕也無益!”

李振鄴道:“皇上,陳敬真是大膽!竟敢這樣對皇上說話!”

皇上聽陳敬說出這話,也有些生氣,面露慍色。一時沒有誰敢說半個字。沉默半晌,皇上卻突然下了諭示:“放了陳敬!”

李振鄴驚呆了,嘴裏直喊著皇上。皇上並不理會,只對陳敬說了句話:“朕準你大比,看看你到底有多大本事!”

陳敬大喜,叩頭道:“謝皇上恩典!”

皇上又吩咐索額圖:“陳敬出闈之後,暫押順天府大牢!”索額圖應了聲喳,自覺得寵,便瞟了眼明珠,臉露得意之色。

陳敬謝恩之後站起來,提著考籃就往貢院走。皇上望望陳敬,竟然笑了起來,說道:“你倒真是從容!別人見了朕,沒罪也要發抖啊!好了,你們都起來吧。”跪著的大小官員和舉人也都謝恩起身,弓身站著。

遠處李老先生跟月媛本已嚇得要命,這會兒見陳敬又被放了,不知裏頭到底發生了什麽事情。好歹人沒事了,也放下心來。哪知道剛才站在身旁那位年輕後生,原來竟是當今皇上。李老先生叫道月媛回去,月媛卻想再看看,皇上還要從裏頭出來哩。

皇上進了貢院,四處看了看。李振鄴仍不甘心,奏道:“皇上自是明斷,臣以為那陳敬……”

皇上不等李振鄴說完,便打斷了他的話頭,說:“天下哪有傻裏傻氣送死的人?陳敬真殺了人,他早躲到爪哇國裏去了,還敢來赴考?此事蹊蹺!”

李振鄴卻道:“歹人心存僥幸,鋌而走險也是有的!”

皇上甚是奇怪,定眼望著李振鄴,道:“李振鄴,你是一向老成持重,今兒個有些怪啊!”

李振鄴道:“臣只為取士大典著想啊!”

皇上心裏已有疑惑,問道:“李振鄴,你們已經鎖院多日,外頭的事情,你怎麽知道得這麽清楚?”

李振鄴惶恐道:“舉人被殺,這是天大的事情,總有風聲吹到貢院裏去!”

皇上面有怒色,道:“取士大典才是天大的事情!貢院要做到四個字,密不通風!”

李振鄴這才知道自己話說多了,忙道:“臣等並沒同外頭溝通任何消息!”

皇上點頭道:“你們只操持好取士大典,外頭天塌下來也與你們無關!”

皇上巡視完了貢院,起駕還宮去了。李振鄴等考官們挨次兒跪在貢院門外,直等皇上轎子遠了,才起身回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