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六(第2/2頁)

原來索額圖雖是處處提攜高士奇,到底是把他當奴才使的。索額圖道:“好好聽我的,你或可榮華富貴;不然,你還得流落街頭賣字去!”

高士奇道:“主子的恩典,士奇沒齒不忘!”

索額圖又道:“你是個沒考取功名的人,我也是個沒功名的人。”

高士奇聽得索額圖這麽說,又連連叩頭,道:“主子世代功勛,天生貴胄,士奇怎敢同主子相提並論!”

索額圖黑著臉瞪了高士奇,說:“大膽!誰要同你相提並論哪?我話沒說完哪!我是說,你這個沒功名的人,想在官場裏混個出身,門道兒同那些進士們就得不一樣!”

高士奇不敢擡頭,低著眼睛說:“只要能跟著主子,替主子效犬馬之勞,就是士奇的福分了!”

索額圖罵道:“沒志氣的東西!我還指望著你替我做大事哪!”

高士奇道:“士奇全聽主子差遣!”

索額圖道:“我會為你做個長遠打算,慢慢兒讓你到皇上身邊去。你的那筆好字,皇上很是喜歡。”

高士奇聽到皇上看上自己的字,內心不禁狂喜,嘴上卻道:“士奇不論到了誰身邊,心裏只記住您是奴才的主子。”

索額圖又道:“你得學學陳廷敬,心裏別只有小聰明。當年皇上寧願罷斥一個二品大臣衛向書,也要保住陳廷敬,可見他在皇上那裏分量。可那陳廷敬只跟著明珠跑,我瞧著就不順眼!”

高士奇早知道索額圖同明珠已是死對頭,可他免不了哪邊都得打交道,心裏便總是戰戰兢兢。明珠看上去度量大得很,見了誰都笑臉相迎,索額圖卻成日龍睛虎眼,很是怕人。索尼早已是內務府總管,明珠最近也派去做內務府郎中。誰都知道明珠同鰲拜走得近些,而索尼同鰲拜偏又面和心不和。

高士奇雖然也成日身處禁宮之外,可宮裏頭的事情卻比陳廷敬清楚多了。他這回拜訪索額圖,本是想聽聽宮裏的消息,可索額圖半句也沒說,他也不敢問。這時,索額圖眼睛擡得高高的,仍望著滿園雪景,道:“起來吧,褲子跪濕了,你出門還得見人哪!”

高士奇爬了起來,拍拍膝頭的雪塊,笑嘻嘻地說:“不礙事的,褲子濕了外頭有棉袍子遮著哪。”旁邊下人聽了高士奇這話,忍不住都封住嘴巴偷偷兒笑。

這時,有個下人飛跑過來,一叠聲喊道:“少主子,主子從宮裏送了信來,要您快快進宮去!”

索額圖臉色大變,嘴裏啊了聲,飛跑出去了。原來索尼最近成日待在宮裏,日夜都沒有回來。

高士奇在花園裏呆立會兒,自己出來了。只見索府的家人們個個神色慌張,高士奇朝他們打招呼沒誰顧得上理會。他想肯定是宮裏出事了。

高士奇騎在馬上回家去,只覺著膝頭陣陣發寒。剛才在雪地裏跪了老半日,褲子早濕透了。他進門就大發脾氣,嚷著叫春梅拿褲子來換上。高士奇換了褲子,坐在炕上仍是生氣。高夫人忙喊春梅:“你這死人,老爺進門這麽久了還不知道泡茶上來?”

春梅早已端茶上來了,高士奇輕輕啜了一口,呸的一口吐掉,大罵道:“好好兒貢茶,叫你泡成什麽樣兒了!”

春梅嚇得抱著茶盤跪下,渾身直打哆嗦。高士奇罵道:“起來!別說話就跪下,跪壞了褲子,外頭瞧著還不是咱們家寒磣!”

春梅忙爬起來,低頭退了幾步,站在旁邊。高夫人猜著老爺肯定是出門受氣了,卻不敢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