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劉景插話道:“也就是說,過去這些錢都被人貪掉了。”

馬明也接了腔,說:“僅此一項,每年就被貪掉九千二百多兩銀子。”

陳廷敬不答話,只望著許達。許達臉刷地紅了,說:“陳大人,卑職真是慚愧,來了幾個月,還沒弄清裏面的頭緒啊!”

陳廷敬笑道:“不妨,我們一起算算賬,你就弄清頭緒了。”

陳廷敬一邊看著手頭的賬本,一邊說道:“役匠工錢也算得太多了。每鼓鑄銅一百斤,過去給各項役匠工錢一千四百九十文。我算了一下,每項都應減下來,共減四百三十五文。比方匠頭兩名,過去每人給工錢七十文,實在太多了。這兩個人並不是鑄錢的人,只是采買材料、夥食,雇募役匠。他們的工錢每人只給四十文,減掉三十文。爐頭的工錢,從九十文減到六十文。”

許達小心問道:“陳大人,役匠們的工錢,都是血汗錢,能減嗎?”

陳廷敬說:“這都是按每日鼓鑄一百斤銅算的工錢,事實上每日可鼓鑄兩三百斤。我們今日就鑄了三百斤嘛。每個爐頭一年要向寶泉局領銅十二萬斤,就按我減下來的工錢算,每年也合七十二兩銀子,同你這個五品官的官俸相差無幾了!”

許達恍然大悟的樣子,道:“是啊,我怎麽就沒想過要算算呢?”

陳廷敬又道:“其他役匠們的工錢還要高些,化銅匠過去每化銅百斤,工錢一百八十文,減掉六十文,他一年還有一百四十四兩銀子工錢,仍比三品官的官俸要多!”

許達禁不住拱手而拜:“陳大人辦事如此精明,卑職真是佩服!慚愧,慚愧呀!”

陳廷敬拱手還禮道:“不不,這不能怪你。你到任之後,正忙著改鑄新錢,皇上就派我來了。你還沒來得及施展才幹啊!”

聽陳廷敬如此說,許達簡直羞愧難當,道:“我一介書生,勉強當此差事,哪裏談得上才幹。”

陳廷敬道:“許大人不必過謙了。降低役匠工錢,每年可減少開支一萬一千七百多兩銀子。”

許達沒想到光是工錢就有這麽大的漏洞,假使倉庫銅料再有虧空,那該如何是好?他拿不準是早早兒向陳廷敬道明實情,還是照科爾昆吩咐的去做。

許達正暗自尋思,陳廷敬又道:“許大人,我想看看役匠們領取工錢的名冊。”

許達說:“寶泉局只有每項工錢成例,並無役匠領工錢的花名冊。”

陳廷敬問道:“這就怪了!那如何發放工錢?”

許達說:“工錢都由爐頭向忠按成例到寶泉局領取,然後由他一手發放。”

陳廷敬點頭半晌,自言自語道:“這個向忠真是個人物!”

許達聽著,不知怎麽回答才好。夜已很深,許達就在寶泉局住下了。

陳廷敬囑咐道:“許大人,今日我們算的這筆賬,在外頭暫時不要說。尤其是減少役匠工錢,弄不好會出亂子的。”許達點頭應著,退下去歇息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