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官員們都點頭稱是,只有杭州知府劉相年神情木然。阿山瞟了他一眼,又道:“藩庫裏的銀子並不富裕,我們還是得問百姓要些。皇上臨幸,也是百姓的福分嘛!”

一直默然而坐的劉相年說話了:“制台大人,卑府以為,既然皇上明令不得借端科派,我們就不應向百姓伸手。”

阿山笑道:“下官並不缺銀子花,不要以為是我阿山問你要銀子。也好,你不想找百姓收銀子也罷,你身為杭州知府,只管把杭州府地面上河道都疏通,道路都修好。可要黃沙鋪道啊!本督之意還想在杭州建行宮。劉大人,這些差事都是你的啊!”

劉相年斷然拒絕:“制台大人,漫說建行宮和架橋修路,光這城內城外河汊如織,都要再行疏浚,得費多少銀子?恕卑府不能從命!”

阿山臉馬上黑了下來,道:“劉大人,你敢說這話,真是膽大包天啊!這是接駕,不是兒戲!”

官員們都望著劉相年大搖其頭。阿山說:“浙江督撫道縣眼下都以接駕為頭等大事,你劉大人居然抗命不遵!未必要下官參你個迎駕不恭不成?”

劉相年道:“卑府只知道按上諭行事!”

阿山氣的是劉相年居然公開頂撞,便道:“劉相年,我待會兒再同你理論。”回頭又對從屬員說,“皇上愛憐百姓,準百姓不必回避。但江南地廣人稠,誰都想一睹聖顏啊!我只交代你們,哪裏有百姓塞道驚駕,哪裏有訟棍告禦狀,只拿你們是問!”

余杭知縣李啟龍站起來說話:“制台大人,杭州知府一直沒有聖諭講堂,這回皇上臨幸杭州,卑職怕萬一有人檢舉,就連累大人您哪!”

阿山便道:“劉大人,可又是你的事啊!”

劉相年說:“制台大人,杭州府內縣縣有講堂,府縣同城,知府再建個講堂,豈不多此一舉!”

阿山拿劉相年很是頭痛,卻礙著官體,只得暫且隱忍,道:“劉大人,講堂的事,下官可是催過你多少回了。滿天下沒有講堂的知府衙門,只怕就只有你杭州了。你要想出風頭,也沒誰攔你,只是到時候可別把罪過往下官頭上推!”

議事已畢,阿山望著劉相年道:“劉大人,下官也不同你多說了。你要做的是四件事,一是造行宮,二是疏河道,三是修路橋,四是建講堂。”

劉相年沒有答話,拱拱手走了。

阿山送別各位屬官,卻叫李啟龍留下。李啟龍受寵若驚,隨阿山去了衙後花園。阿山道:“啟龍呀,劉相年有些靠不住,兄弟很多事情就只好交給你了。”

李啟龍俯首帖耳的樣子道:“聽憑制台大人吩咐。”

阿山說:“杭州是皇上必經之地,你這位余杭知縣要做的事情可多著哪!”

阿山便將大小事務一一囑咐了。李啟龍道:“敝縣將傾其全力,絕不會讓制台大人丟臉!”

阿山這邊正同李啟龍說事兒,那邊有個衙役飛跑過來。阿山見衙役這般慌張失體,正要生氣罵人,那衙門急得直朝他招手。阿山不知道又有什麽大事了,撇下李啟龍隨衙役去了墻邊兒說話。衙役悄聲兒道:“制台大人,誠親王到杭州了。”

聽了這話,阿山哪裏還顧得上李啟龍,匆匆出了花園。到了二堂,阿山便問:“哪來的消息?”

衙役說:“剛才來了兩個人,一個架鷹,一個牽狗,說是誠親王三阿哥的侍衛跟太監。我說請他們稍候,進去回復制台大人,他們就生氣了,只說叫你們阿山大人到壽寧館去見誠親王。”

阿山又問:“他們可曾留下半紙片字沒有?”

衙役說:“他們口氣很橫,還囑咐說誠親王這是微服私訪,叫阿山大人獨自去,不要聲張。”

阿山不再多問,趕緊準備去見誠親王。又惟恐人多眼雜,轎都沒敢坐,獨自騎馬去了壽寧館。遠遠地就見客棧前站著四個人,都是一手按刀,一手叉腰。阿山早年在宮裏見慣了侍衛這般架勢,知道他們都是不好搭話的。他下馬便先做了笑臉,道:“浙江總督阿山拜見誠親王。”

果然,有個侍衛壓低嗓子說道:“別在外頭嚷嚷,進去說話!”

阿山不敢多嘴,低頭進了壽寧館。才進門,有個人喊住他,道:“你是阿山大人嗎?先在這裏候著,待我進去報與王爺。”

阿山趕緊站住,不敢再往前挪半步。過了多時,那人出來說:“進去吧。”

阿山隨那人先穿過一個天井,進了堂屋,再從角門出來,又是一個天井。擡眼一望,天井裏站著幾十號人。有四個人腕上架了鷹,三個人手裏牽著狗。那狗啞著嗓門不停地往前躥,叫牽狗人使勁往後拉著。阿山知道那狗的厲害,大腿根兒直發麻。他才要跪下拜見王爺,卻見幾十號人簇擁的只是一把空椅子。正納悶著,一位身著白綢緞衣服的翩翩少年從屋裏出來,坐在了椅子上。阿山心想,這位肯定就是誠親王了,忙跪下拜道:“臣浙江總督阿山叩見王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