七六

在拉爾夫被任命為夏陵伯爵的同時,一名叫作戴維·凱爾利昂的青年成了蒙茅斯的伯爵。他只有十七歲,而且與死去的伯爵只是遠親,因為所有的近親都在瘟疫中死光了。

那一年聖誕節的幾天之前,亨利主教在王橋大教堂主持了一次祈禱,祝福兩位新伯爵。事後,戴維和拉爾夫成為梅爾辛在公會大廳舉辦的宴會上的貴賓。商人們同時慶祝了王橋獲頒自治市文書。

拉爾夫認為戴維格外幸運。這小子從未出過國門,也從未上戰場打過仗,卻在十七歲時成為一名伯爵。拉爾夫卻隨愛德華國王橫掃整個諾曼底,在一場又一場戰役中冒著生命危險,還失去了三根手指,並在國王的軍隊中服役期間犯下了無數罪行,卻還得等到年滿三十二歲,才當上伯爵。

不過,他終於成功了,如今身穿昂貴的用金銀絲線編織的錦緞外套,坐在亨利主教身邊的席位上。認識他的人把他指給陌生人,富有的商人為他讓路,在他經過時畢恭畢敬地向他鞠躬致意,侍女們給他的杯中斟酒時緊張得手直發抖。他父親傑拉德爵士已經臥床不起,頑強地滯留著生命,他說:“我是伯爵的後裔,也是伯爵的父親。我心滿意足了。”那可真是讓拉爾夫感到十分滿足。

拉爾夫急於要和戴維談雇工的問題。眼下秋收已畢,秋耕也已完成,問題暫時得到緩解,一年的這個季節,晝短天寒,沒有多少地裏活可幹了。不幸的是,春耕剛一開始,土地松軟得可以播種,麻煩就又來了:雇工們說又要為更高的工錢動蕩,一旦遭到拒絕,就會非法跑掉,奔向更肯出錢的雇主。

制止這種動向的唯一途徑,是貴族們聯合起來,堅定地抵制較高的工錢,並拒絕雇用外逃的人。這正是拉爾夫想和戴維說的。

然而,這位蒙茅斯的新伯爵卻無意和拉爾夫攀談。他倒是對拉爾夫的繼女,與他年紀相當的奧狄拉興致盎然。拉爾夫琢磨,他倆以前曾經見過面:菲莉帕和她的前夫威廉常去城堡做客,當時戴維一直是老伯爵的扈從。不管他們以往如何,現在卻是朋友了:戴維侃侃而談,而奧狄拉則洗耳恭聽一詞一句——贊同他的觀點,慨嘆他的故事,附和著他的笑話。

拉爾夫一向都嫉妒能迷惑女性的男人。他哥哥就有這種本領,結果就能吸引那些最漂亮的女子,盡管他是個個子矮小,長著紅發,貌不出眾的男人。

拉爾夫也為梅爾辛難過。自從羅蘭伯爵任命拉爾夫為護衛而貶斥梅爾辛是個木匠學徒之日起,梅爾辛便一蹶不振了。盡管他是哥哥,反倒是拉爾夫注定要當上伯爵。此時梅爾辛坐在戴維伯爵的另一側,只能以充其量是個會長——而且具有魅力來自我安慰了。

拉爾夫甚至對自己的妻子都沒有魅力。她難得和他講話。她跟他的狗說的都更多些。

拉爾夫自問,這是怎麽回事呢:一個男人可以那樣渴望得到一件東西,就像他渴望得到菲莉帕一樣,但等他當真到手之後,卻又那麽得不到滿足?他從十九歲當扈從的時候就戀慕著她。如今,在成婚三個月之後,他倒一心想擺脫她了。

不過,他難以抱怨。菲莉帕盡職盡責地做著妻子。她把城堡管理得井井有條,自她的前夫在克雷西戰役後被任命為伯爵以來,她一直這樣做著。供應訂購了,賬款付齊了,衣服縫好了,壁爐點燃了,食品和酒水在餐桌上從不缺少。而且她對拉爾夫的性欲也百依百順。他想怎麽幹就怎麽幹:扯開她的衣服,把他的幾個手指粗暴地插進她體內,讓她站直或從背後來滿足他——她從無怨言。

但她從不呼應他的撫弄。她的嘴唇從不跟著他的動,她的舌頭從不伸進他嘴裏,她也從不撫摸他的肌膚。她在手頭放著一小瓶杏仁油,只要他想要性生活,她就用那油來塗遍她那毫無反應的軀體。他在她身上呻吟時,她像死屍般地僵臥著。他一滾下她的身體,她馬上就去洗凈全身。

這一婚姻的唯一好事是奧狄拉很喜愛小傑裏。那嬰兒激發了她剛有的母性本能。她願意和他說話,給他唱歌,搖著他入睡。她給了他那種母愛,是他從雇來的保姆那裏永遠得不到的。

但拉爾夫依舊懊悔。菲莉帕豐滿的肉體,本是他多年來渴望地盯視的,如今都反抗他了。他已經好幾個星期沒碰她了,而且永遠都不會了。他瞧著她沉甸甸的乳房和圓滾滾的臀部,卻暗想起蒂莉苗條的身材和少女的肌膚。蒂莉是他用尖利的長刀從她肋骨下一直捅到她跳動的心臟致死的。那種罪行他一直不敢承認。他揪心地盤算著,他要在煉獄裏為此遭多久的罪呢?

主教一行要住在副院長的宅第裏,蒙茅斯的人員住滿了修道院的客房,因此,拉爾夫和菲莉帕以及他們的仆從就住進了一座客棧。拉爾夫挑中了他哥哥擁有的重建的貝爾客棧。那是王橋唯一的三層建築,底層有一大間寬敞的屋子,樓上是男女住房,頂層則是六間分隔開的客房。宴會散席後,拉爾夫和他的部下來到這家客棧,在壁爐前落座,又叫了酒來,便開始擲骰子。菲莉帕留在原處,和凱瑞絲談話,並陪伴著奧狄拉和戴維伯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