八〇(第2/4頁)

在祈禱結束後,修女們離開教堂時,菲利蒙叫住了她。“我需要和你談一談,副院長嬤嬤。請你到我住處來好嗎?”

曾經有一段時間,她都毫不遲疑地禮貌地接受這樣的要求,但那樣的日子已經一去不復返了。“不,”她說,“我看算了吧。”

他的臉立刻紅了。“你不能拒絕和我談話!”

“我沒拒絕和你談話。我只是拒絕到你的宅第去。我不願像個下級似的聽你召喚。你想談什麽?”

“醫院。一直都有人抱怨。”

“跟塞姆兄弟去說吧——他在那兒負責,這事你清楚得很。”

“難道跟你就沒道理好講嗎?”他氣惱地說,“要是塞姆能夠解決這問題,我就跟他而不是跟你說了。”

這時,他們已來到修士回廊。凱瑞絲坐到四方院子的矮墻上。石頭冰涼。“我們就在這兒談吧。你有什麽話要和我說?”

菲利蒙很煩惱,但他還是讓步了。他站在她面前,這會兒他倒像是下級了。他說:“鎮上人對醫院不高興。”

“我毫不奇怪。”

“梅爾辛在公會的聖誕宴會上向我抱怨。他們再也不來這裏看病了,而是去看藥劑師塞拉斯那樣的庸醫。”

“與塞姆相比並不差。”

菲利蒙意識到有好幾個見習修士站在附近,聆聽這場爭論。“走開,你們都走開,”他說,“去學習吧。”

他們都急忙走了。

菲利蒙對凱瑞絲說:“鎮上人認為你應該在醫院。”

“我也這麽認為。但我不會照塞姆的方法做的。至少,他的療法不見成效。而更多的時候,他那一套只能使病人惡化。所以人們生病時就不再來這兒了。”

“你的新醫院病人寥寥無幾,我們把它用作客房了。這事不讓你心煩嗎?”

這句嘲弄一箭中的。凱瑞絲忍氣吞聲,移開了目光。“這讓我傷心透了。”她平靜地說。

“那就回來吧。想辦法和塞姆妥協一下。當初你剛來這裏的時候,也是在修士醫生手下工作的。約瑟夫兄弟當時是這裏的首席醫生。他受到的訓練和塞姆是一樣的。”

“你說得對。在那些日子,我們就覺得修士們有時候弊大於利,但我們還能和他們共事。大多數時間,我們並不完全照他們的吩咐去做。”

“你不能認定他們總是錯的。”

“沒有。有時候他們還是能治好病的。我記得約瑟夫打開一個男人的頭顱,抽出造成難忍的疼痛的積液——那次讓人難忘。”

“現在就照樣做吧。”

“不再可能了。是塞姆結束了這一切,對吧?他把他的手術設備搬進藥房,並且負起了醫院的責任。我敢肯定,他這樣做是你唆使的。事實上,很可能就是你的主意。”她從菲利蒙的表情看出來,她的判斷完全正確,“你和他策劃把我排擠出去。你們成功了——而如今你們自食其果了。”

“我們可以恢復老制度。我會讓塞姆搬出去。”

她搖起頭。“還有別的變化呢。我從瘟疫中學到了很多。我比以前更有把握地說,醫生的辦法可能是致命的。我不會出於和你妥協的緣故而殺害病人的。”

“你沒有認識到事情已成燃眉之急。”他露出淡淡的沾沾自喜的表情。

看來,還有別的事。她一直納悶,他為什麽把這件事提出來。為醫院的事操心不像他一向的做派:他從來不大在意治病的事。他一心只關注什麽可以提高他的地位並維護他那脆弱的自尊。“好吧,”她說,“你葫蘆裏賣的什麽藥?”

“鎮上人在議論要削減修新塔樓的資金一事。他們說,他們既然從我們這兒得不到想要的東西,又何必為大教堂額外破費呢?如今鎮子是自治市了,我這個副院長再也不能強迫他們出錢了。”

“要是他們不出錢……?”

“你的心上人梅爾辛就不得不放棄他心愛的工程。”菲利蒙得意洋洋地說。

凱瑞絲看得出,他以為這是他的王牌。而且事實上,確有一段時間,這一揭示會震動她。但現今已不再如此了。“梅爾辛不再是我的心上人了,是吧,”她說,“也是你終止了我們的關系。”

他臉上閃過驚慌失措的表情。“可主教已經對這座塔樓用上心思了——你不能冒險行事!”

凱瑞絲站起身。“我不能嗎?”她說,“為什麽不能?”她轉過身,朝女修道院走去。

他目瞪口呆了。他在她身後喊道:“你怎麽這麽不顧後果?”

她本來想不搭理他,隨後改了主意,決定解釋一下。她轉回身來。“你知道,我原先珍視的一切全都從我這裏被奪走了,”她用一種務實的口氣說。“而當你失去一切——”她的面容開始變化,她的聲音嘶啞了,但她努力說下去,“當你失去一切的時候,你也就沒任何可失去的了。”